一共就两点。
一,士绅不主动向官府自首,一旦被官府查出来有“投靠”问题,轻则全家充军流放,重则直系斩首。
二,胥吏和差役主动检举,视为立功表现,轻则赏赐金银田亩,重则调入大明行政学校进修,毕业后分配为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黑暗森林就此形成了,在这座森林里,以往高高在上的士绅成了猎物,而卑贱的胥吏,反而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想要从士绅身上扒层皮下来。
不用说,什么金银田亩,朝廷是不会出的,都是从士绅家里抄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这种合法薅羊毛的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在大明打家劫舍有风险,很容易沦为明军的军功,但这种抄家获益却毫无风险,只需要出卖自己已知的不算秘密的秘密就可以了。
充军流放的士绅,又有什么报复能力可言呢?农人确实怕士绅报复,但作为城池里生活的胥吏差役,本身也不是像乡间农人那般好拿捏的,都有各自的势力庇护。
姜星火简简单单一招“猜疑链”,就让胥吏差役和士绅地主这两对原本亲密无间的群体,不仅产生了巨大的裂痕,而且互相视若仇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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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熟府乡下的陈家,内堂宽敞明亮,地面铺设了厚厚的地砖,里面摆着不少的家具,都是木器,看起来就不便宜。
内堂外,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守卫在门边。
见一位员外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立刻行礼。
“家主!”
那人点头回了个礼,然后走到正中,坐到主位上,旁边已经有几人等着。
“今天叫各房的人来,是有大事想商量一下。”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人听着,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们平常在乡里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如果是以前,这位家主肯定会忍气吞声,但是现在情况无比危急,各房这些眼界窄到没边的混账还是没有半点危机感,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忍无可忍,陈家家主自然就不用忍了,他开口道:“县里的通知,你们都看到了吗?”
二房和三房对视一眼,接着中间的三房开口道:“自然是看到了,可现在夏收,现在要把田地和田地里的收入,全部上交朝廷?”
“要我看,朝廷就是吓唬人的,那些税卒下来也没查出什么来,在这里咱们陈家就是规矩!更何况,如果都把那些投靠的田地交上去,咱们活不活了?恐怕,咱们这一大家子,会撑不过今年冬天的!”
这时候又有人说道:“咱们账册做的齐全,都这么多年了,哪有朝廷一吓唬就自己都交代的道理?损失太大了。”
陈家家主的脸色变幻不定。
这个时候,旁边四房的人说道:“是啊,如果都收的话,咱们家没了田,还真就不如死了算了。”
众人一唱一和,把陈家家主说的哑口无言。
他揉着眉心,有些头疼的叹息一声:“所以你们就算是死,也不愿意交投靠的田?”
“哪有那么严重。”
“要交你们长房交,兴许交上去了,朝廷就不为难咱们了呢。”
看着这群捂紧了自己饭盆的族人,陈家家主彻底无可奈何。
他们虽然眼皮子浅,但其实都是一个聪明人,朝廷的公告发下来,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朝廷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胥吏和他们互相攀咬,从而让朝廷的税收能够提高,而且还不影响到其他百姓。
现在就看双方能不能沉住气,不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
或者说,看平时给胥吏们输送的利益够不够,如果长远的利益,能够大过朝廷给予的,这些胥吏肯定不会选择撕破脸皮。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慌张地传来了声音。
“不好了,有朝廷的兵马过来了!”
很快,军队和这里的税卒,已经县城里的胥吏差役,都赶了过来。
当先领头的一名穿着盔甲的年轻军官走到厅堂正中站定,目光环顾着众人,沉声问道:“陈家的陈海山呢?”
陈家家主站了出来,躬身行礼。
“在下陈海山,不知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