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浓烈的血腥味熏煞人,那双眼宛如浩瀚汪洋里的漩涡,望进去,就被卷入无边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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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六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要早,才二月里,三年一度的春闱尚未放榜,御花园里就已团花簇锦,尤其是宜春池畔的几株宝珠山茶,花瓣重叠,迎风怒放,远观便如红云酡霞,艳而不妖。
今日风清日暄。
宝珠山茶簇拥着一张藤编轻榻,榻上设远山屏,铺褥陈案,大雍的少年皇帝身穿白色大袖襕衫,披着鹤氅,在一干垂手侍立的内臣环绕下,阖目歪在榻上。脚边的六方贯耳青花瓷瓶里插着根鱼竿儿,钓线垂在碧莹的池水里,随着荡漾的水波轻晃。
“圣上,圣上……”
一迭声细细的叫唤惊醒了雍盛,他缓缓张目,呼吸略有些不稳,惺忪睡眼里翻滚着浓烈的黑雾,但转瞬即逝。
“您又被梦魇着了。”内侍怀禄躬身用帕子轻拭他额上的汗珠,语气中不无担忧,“今早儿煎的安神汤只用了小半碗,到底效用不大,回去圣上还是熬苦着将剩下的半碗给喝了罢,这样奴才这颗心才能落地呢。”
雍盛咳了几声:“成天喝药喝药喝药,朕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药罐子,你闻闻,朕这身上是不是有药臭味?”
一把嗓子喑哑之余,慵懒潮湿,虽是抱怨,却软绵绵无一处着力,无端生出股撒娇的意味。
怀禄听他又咳嗽了,立马又紧张得不得了:“哪来的什么臭味?奴才只闻着香呢。圣上,风大了些,您喘疾未愈,这会子又见了汗,春寒料峭的,得仔细着点儿身子,奴才觉得是时候该回……”
雍盛直接截了他话头:“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朕觉得朕还能再钓会儿。”
怀禄被噎了一记,心里直道小祖宗哟,您搁这儿钓了三个月了可曾钓上来过一条鱼啊?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跟鱼杠上了呢?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次得编个什么借口将小祖宗哄回去,背后隐约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骚动。
皇帝耳尖一动,懒懒托腮:“后头怎么了?”
“奴才这就去问问。”怀禄小跑着前去查看,过了一会儿回转来,禀道:“回圣上话,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宫女,不知为何在御花园光着脚跳胡旋舞,说是跳得不错,逗引得许多宫人在给她鼓掌喝彩呢。”
这才刚开春,就光着脚跳舞?也不怕把脚给冻掉咯!怀禄边回话,边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数,这个月里都第几回了?葬花的,吹笛的,做冰戏的,还真是花样百出,一帮狐媚子成天万事不想光琢磨着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因雍盛反应淡淡,怀禄堆笑道:“青天白日的扰了圣上清净,实在该死,奴才这就遣人将她打发了。”
说着转身,没成想圣上开了金口:“不必,你去将她带来,朕瞧瞧。”
怀禄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领命下去。
雍盛拨了拨脚边鱼竿,饮了口小龙团,怀禄就领了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