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听起来很模糊又说不出来的温柔,好像是受伤的方时恩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一样。
方卓耀人虽然死皮赖脸住到了医院,实际上没多大的事,就是脸被方时恩抓花了,看着严重,在病房里说自己着不舒服那不舒服赖了几天,本身想要讹方时恩连带着他背后的金主一笔,结果干等几天,硬是没见着人,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苏执聿本就处在繁忙之际,现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虽然方时恩没什么大碍,但是脑震荡还是要多观察几天,晚上从公司过来就直接和方时恩住在病房。
这天从病房里出来,刚走两步,就看到一位踩着高跟的女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方卓耀往自己这边走,助理正在那里阻拦他们靠近自己。
方卓耀看见人出来,连忙嘴里夸张地“哎呦”起来,方卓耀的女朋友连忙过来,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苏执聿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苏执聿的气势过于迫人,以至于她直接忘记自己刚要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只看到苏执聿嘴唇里吐出来几个不带感情的字眼:“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受私下和解。”
方时恩从住院到出院除了配合警察做了笔录,再没有见到方卓耀,这几天苏执聿去了警局一趟,跟方卓耀对峙的时候,方卓耀看出来他是个不好惹的主,又开始说起来方时恩的坏话,比如从小就品行不端,惯偷邻居家的东西,十来年不进家,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之类的云云,试图破坏方时恩在苏执聿这里的印象。
苏执聿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给,和律师交代完要交代的,转身就离开了。
方时恩下午出院的时候,苏执聿坐在车里,脑海里莫名想起方卓耀之前说的那些话,看到方时恩坐进来,想了想还是问他:“时恩,为什么家里开超市,还要偷邻居的东西?”
方时恩抬眼望了苏执聿一眼,看到苏执聿脸上没有别的神情,鄙夷或者别的什么,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沉默几秒,有点儿不安地,别别扭扭地说:“偷自己家的会挨打,偷邻居的不会被打。”
苏执聿脸上闪过一丝愣怔,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原来去偷邻居街坊的,大人不会和饿极了的小孩计较,加上不是自己家孩子有所顾忌很难下去手,可是偷自己家里的就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家的东西,能叫偷呢?
方时恩嘴里说的方卓耀经常欺负自己是怎么欺负呢,他难道真的蠢笨到根本记不清楚,那养父母呢,养父母做得会不会更过分?
眼看着苏执聿听完自己的回答后一声不吭,手握着方向盘越握越紧,方时恩顿时变得如坐针毡起来,疑心是苏执聿听方卓耀胡言乱语了什么,他语气像是很委屈一样讲:“可是我现在都有改正,没有再犯过了。”
苏执聿这才回神,一看方时恩的神情,意识到他会错意,于是说:“我知道。”又岔开话题说:“今天出去吃。”
方时恩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嘴角的伤口长好了,脸上的红肿也消了大半,经此一事,可能也是想到快要过年了,他倒是安生了不少,在苏家老宅二楼窝着打游戏,把每日想吃的东西发送苏执聿,让他下班回来时带回来。
腊月二十八,苏执舒和苏执聿两人从公司回到苏家老宅。
苏执舒知晓方时恩这次住院的事情,但是他好似对去医院看望方时恩这一事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阴影,因此这次都是孟琳去看望。
苏执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苏执聿坐在一旁,眼睛正盯着电脑上的邮件,速度很快地浏览,不得不说,苏执聿回来之后,苏执舒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猛然松了不少。
想到苏执聿便又不自觉想到他带回来的方时恩,苏执舒现在方时恩的印象已经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完全没一下想到方时恩这长着一张狐媚相貌,看着有八百个心眼子,实际上只有零点八那样,浑身上下很难凑出来一个完整的心眼。
想到这里,苏执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哎,他现在还没发现你在他手机上装定位的事?”
苏执聿余光瞥过苏执舒一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语气好像很无所谓地又问,“怎么了?”
苏执舒眉头一蹙,“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他像是耗费了一些力气,才把已经逼近嘴边的“变态”两个字咽了回去,他顿了顿,把话补充完整:“很不正常吗。”
大过年的,今年他也不想再和苏执聿两口子大打出手,更何况他还没碰到方时恩,方时恩就已经住了院,回想起来真是让他心有余悸。
苏执舒话音刚落,方时恩这时候穿着拖鞋从二楼下来了。
因为打了一天的游戏,他像是眼睛有点儿痒,下来的时候揉了揉眼,脸上的红肿已经看不出,嘴角没留下疤痕,只是新褪掉的疤一点发红。
方时恩游魂一般飘下来给自己倒果汁,突然听到苏执聿在客厅那边说:“时恩,今年换手机,你自己买吧。”
方时恩本来仰头咕嘟咕嘟喝果汁的动作骤然一停,他将手里还剩下半杯的果汁“砰”一声往桌面上一放,不可置信地快步走到苏执聿身边,问他:“为什么?”
苏执聿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有为什么,你自己有工资,自食其力一下不行吗?”
方时恩却不知道是根本不信,还是根本不想自食其力,先是瞪大眼望着说出来这样冰冷话语的苏执聿几秒,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眯起来眼,“你发现我把这个月的亲密付已经刷光的事了?”
方时恩很快底气不足地软下来语调:“不要这样吧。”
苏执聿沉默着没有说话。
空气安静下来,迟疑很久方时恩又很小声地问:“我不是故意的,难道是你发现我把家里阳台你喜欢的那盆花打碎了?”
苏执舒这时候眼神怜悯又复杂地看着方时恩似乎是还要继续,像是不忍直视地闭了一下眼。
方时恩这边心虚害怕地坦白自己做下的错事,又在那里拽苏执聿的胳膊,苏执聿的衣袖都要被他抓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