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润琪原本想倒头就睡,不过他淋过那场小雨后全身湿透,难以入眠。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饥饿。
他有点想把湿透的皮衣脱下晾干,随即考虑到这是他唯一一件能抵御寒冷的衣服,便在桥隧底下的“家“里拾了个瓶子,坐在天桥的台阶上吹风。
装有黄色黏液的瓶子被拧开,他低下头,鼻尖对着瓶口猛吸一口气。
这股气味十分刺鼻,却很上头。
颜润琪心知肚明,瓶子里面装的是工业胶水,和航空汽油一样,含有让人容易上瘾的刺激性物质——甲苯。
工业胶水在城市的某些贫民窟里十分常见,吸食过后能暂时地忘却饥饿,还可以抵御寒冷。
它本质上是麻痹神经,和烟酒的效果差不多。虽价格便宜,但容易致癌,不可常碰。
颜润琪讥诮几声,他能活到罹患癌症那天吗?
从明天起,他即将坐车北上,前往北方。
那里危机四伏,有一种名为”树妖“的恶魔。
“树妖”虽像树但没有叶子,下半身的树根异常发达,覆盖着一层似血红色鳞片的角质层。
螺旋扭曲的树身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光泽,胜似无数条纠缠交媾的血蛇。
“树妖”凭借这些诡异的树根移动,在空中肆意挥舞着如恶魔之手般的枝条,枝条分叉出的无数条手指纤细而灵活,锋利如刀刃,任何生物一旦接触到就会血肉分离。
真正让人感到棘手的是,“树妖”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紧闭的眼睛状纹路,这些纹路感知猎物存在时会缓缓睁开,露出深邃而诡异的树瞳,以一种病态的红眼呈现。
直视其中的人或其他生物会瞬即陷进它所营造出的幻境里,然后在心脏和大脑一并被手指洞穿的痛苦中死去。
每逢冬季来临之时,北方的极夜上空会出现两只血红遮天的恶魔之眼。
树妖伺机暴动,成千上万的犹如猩红的潮汐从极北深渊里涌出,向人类的领地发起猛攻。
裁决联邦近一半的戮龙人前往北方支援战线,普通人则在后方保障后勤工作。
近几年的树妖暴乱愈发加重,除去官方部门管辖的直属工厂,各区的私人工厂应召迁至北方以便随时提供能源和物资。
一些惜命守财,滞留在南方的私人工厂则受到相关政策打压,经济效益才因此低下。
最终工厂老板拖欠工资、卷款跑路,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只有受苦受累的工人。
颜润琪所工作在的化工厂的老板还算良心,坚持办到下一年一月底。
现在他已经被提前裁掉了。
“要是我有炁元该多好。”颜润琪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拥有炁元成为戮龙人,他就可以进入到直属工厂里。
体制内的薪资比现在多了十几倍,他不用天天去抢面包房的“面包剩菜”,也不用在天桥底下的桥隧里搭着帐篷睡觉。
“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颜润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苍白且无力,如同阳光下华美的肥皂泡一样,美好而又无望。
11点55分,离新一天的到来还有五分钟。
一名摄影师愁眉苦脸地在街道上闲逛,他最近在拍一组主题名为“孤独感”的照片。
因此他四处苦苦寻求灵感,不断找人尝试,但拍出来的照片实在不太满意,缺乏味道。
假装孤独的人始终无法与真正孤独的人媲美,无论是举止还是情感,或者其他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