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目光宁静:“谢大人,体肤之痛,才是你我之间,最不值一提之事。”
他垂着眼,不答,于是二人又回归到了沉默。
那热茶终于凉了些,他伸手欲要执杯,指尖却触及她那封寥寥无几字的书信。
陆温知道他不见日月天光,便也不阻不拦,任由他看。
开头便是一句“殿下安否?”
他的指尖只是碰了碰那素白的信纸,旋即又若无其事的挪开,执起那杯冷茶,一口饮下,解了心下莫名焦躁。
“喝完了茶,我该走了。”
陆温又往他的茶盏内续了一杯热茶,轻轻推了过去,问道:
“若不住燕王府,要住何处呢?”
燕王府是他的家,为了避她,宁愿连自己的家也不回了么?
以他之智,自然会明白她是在挽留他,可他现今,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能怔怔的看着只有一行字的信件,沉默不语。
他想逃,想退缩,想向往日一样面冷心硬,更想离开此地,腿却似千斤重,面色却不显,仍似一朵舒然清淡的流云。
他轻轻一笑,却吞了一丝风进去,以致于捂着唇,白皙无暇的面容上又浮起酡红,闷闷咳了许久:
“住燕王府外的树上。”
面对她时,他从来都不可以,不可以心安理得的编出假话去骗她。
陆温不由莞尔,想起往日在谢宅,他与她偶有争执,她不愿落了下风,更不想看见他。
就将他赶出房门,不允他上自己的榻。
明明谢宅也好,王府也罢,空房那么多,被褥都是新的,他却执意要守着她,就那么倚靠在树干上,吹上一夜的冷风。
“住书房吧,我去打水,你先沐浴更衣。”
为人妻者,该如何做,她从未习过。
她也极厌烦一些规训女子之书籍,也对那些所谓“侍奉夫君”“嫁人为妻,便要打点家务,照料幼子”等想法嗤之以鼻。
但如今,她想得很清楚,留下这个孩子,是自己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哪怕她渴望入朝为官,日夜夙愿便是平定天下水患。
但这不并不妨碍她想真正成为一个人的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
女人,就应该是多面的,四署的学业,她要,孩子,她也要。
她想成为孩子的母亲,却又不止是孩子的母亲。
他起身,将她按回座椅上:“我自己去吧,你上了一日的学,定也累了。”
陆温知道分寸,见他如此说,便也随他去了,重新坐回书案前,提笔写那封未完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