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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那年秋天(第2页)

皮条大叔出门五天了。

一天长于一年。

白花花的阳光普照着大漠,一切都是那么的明确无误。只是太安静了,黄泥土屋像座千年古旧的烽火台那样沉寂着,后来,连那几只老鼠似乎也变得胆怯了,在地下悄然地进行着鬼祟的活动。我的破收音机终于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平心而论,依靠这个破收音机,我还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沙漠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成了聋子和瞎子。

到了夜间,我更不敢渴望有什么奇境出现。

这几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密密匝匝垂得很低,天空像一只额头上长满眼睛的莫名怪兽。皮条大叔不在屋里,即使有木桌相隔,两个毫无道理的男女也不好大模大样地共同睡在一个炕上。我也清楚地知道,即使皮条大叔不在屋里或没有木桌相隔,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因为总想着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如此地翻来覆去,折磨得我非常痛苦,甚至十分恼火。我执意睡在屋外的空地上,让召召睡到屋里去。毕竟已经是秋天了,沙漠夜晚的后半部分很有些凉意。裹起被子再盖上三张死羊皮,我像一个蜷缩在漫漫长夜下的弃儿,内心涌动着缕缕哀伤。有时候也会想到召召的母亲,以及那个拐走召召母亲的在沙漠里八方游走且神且鬼的汉子。每晚都是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睡死过去,无梦的世界一片血色,到处都是焚烧着的火焰,待到睁开眼时,才知道太阳早已升到半空里去了。屋里是空着的,召召不误时辰地到草滩上放羊。我的身边却有一只酽茶喷香的铜壶,一只碗上搁着油水汪汪的白面饼,召召这是在格外地关照着我呢。我意识到这几天和召召说得太少,少得几近于无,就好像召召是一个影子。喝着喷香的酽茶,咬着油水汪汪的白面饼,我的心情颇为复杂。

我是不应该这样冷落召召的。我应该像往日那样到井上去,和召召说说话,让召召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寂寞。

我很快发现召召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裤,折叠过的缝儿清晰可辨。召召脸上还擦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膏,映衬得几颗褐色的雀斑更加醒目,增加了一种类似苍蝇爬上去的动感。生长在沙漠深处,不曾进过一次小城的召召居然也拥有一瓶雪花膏,这足以说明爱美是人的天性。可我又认为召召的雪花膏擦得不是时候,闻到雪花膏的香气的一瞬,我盯着召召看了很久。我不忍心冷落召召,我放弃了皮条大叔那油光可鉴凉爽宜人的黑色枕头,跟着召召到井上去。

我要和召召说活,这是我惟一可干的事情。

你爹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

你爹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

你爹这个人很有意思。

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盼你爹回来。

是我待你不好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

啥意思都不是。

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

我这个人最没意思……

我和召召就这样站在大太阳底下,站在水井边漫不经心地兜着圈子。有时候,我们相互阅读着表情,像早期的无声电影那样。刚开始还觉得很有意思,后来就没什么意思了,懒得再往下继续。这是一个人人都会的语言游戏,白发三千丈,永远没有结局。

接下来我和召召又沉默了。

太阳当顶,阳光几乎是垂直而下,愈加威猛得可恶,像个扛枪讨债的凶汉。挤在井边喝水的羊们的影子浓缩在一片纷杂的蹄脚下,又被踩成乌黑的烂泥塘。那只种公羊挺立在一个隆起的白茨堆上,一副特立独行的模样。现在它也变得沉默了,像是在苦苦思索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我说热得受不住,召召你给我身上浇点井水吧。召召犹豫了一阵后,提起半兜子井水照准的我头顶倾泻,我浑身激灵着水花四溅,做出一副痛快之状。召召难得一笑,这就很好。然后我迈着虚无的步伐去井边的一道沙梁下,瞎驴拉磨似的胡乱晃荡。沙梁下的一簇枯柴边,又有两只屎爬牛斗得不亦乐乎难分胜负,还是那样,我怎么也找不到它们的眼睛都长在什么地方。

这似乎是一道谶语。

召召脸上黑里透红,眼神儿躲躲闪闪。召召一定知道皮条大叔干什么去了。那些天皮条大叔睡觉很不踏实,一遍遍爬上屋顶向远方眺望,一动不动地将自己凝固成一截烟囱。

这确实有点特别或者行为反常。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皮条大叔出门远行是踏看秋天的草场去了。其实,皮条大叔是去了一个年轻寡妇的屋里,这事是被我遇到的第二个牧人亲口告诉我的。召召对这件事情的沉默与宽容令我惊讶,父女之间像是布什么契约。难道召召也深知一个汉子缺少女人的孤苦?

年轻寡妇的男人是酒场大英雄,穷在酒上又死在酒上,他的死曾让当地牧人津津乐道并肃然起敬。那年,年轻寡妇的男人深冬腊月出门赶人家的酒场,返回时一路酒醉不醒,半道上冻僵在摇摇晃晃的驼背上,到了屋前的柴垛旁才跌落下来,仰躺在地上仍然保持着骑马蹲裆的姿势,一只手紧紧拽着驼缰,另一只手高举着一只空酒瓶子,怀里却揣着半条熟羊腿。我和第二个牧人相逢于屋前的那条枯水沟里,当时的情景像是一见如故。相互问候过了,他说皮条大叔在不在?我说皮条大叔有事出门去了,他便神秘兮兮地冲着我挤眉弄眼,紧接着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两只耳朵神经质地颤抖不已。他说,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睡过好几个女人了,女人的屁股,喷喷喷。说完后他扔掉手里的空烟盒,转眼不知去向,像一阵风倏忽消失。

第六天傍晚,皮条大叔终于回来了。

第六天傍晚的太阳红得像血,西天上残存着大块的霞云,大地一派金黄。夏秋终日干涸的洪水沟底那泛白的碱泡幻做流动的金汤,沙梁上鱼鳞状排列的风纹则是一片片金箔了。黄泥土屋更具质感,是一座金铸的烽火台,炊烟缀成笔直的线,在如血的夕阳里经久不散。就是在这样一幅油画般的大背景下,皮条大叔的头颅一点一点泊上沙梁,从西天遥遥归来,伴着胯下青骟驴脖颈间一颗丁当悦耳的铜铃儿。皮条大叔没有漂亮的走马和高大的骟驼,青骟驴照例精神抖擞,长耳高耸四蹄生风,蹄下的沙雾沸沸扬扬如船头划开波浪,满载着皮条大叔那一腔豪迈中充满欢乐的歌声:

东方红起了升太阳

哎嗨,红起了升太阳

手捧宝书心向党

心呀么心向党……

青骟驴在屋前的柴垛旁停顿。皮条大叔身子略向前倾,单腿一扬越过鞍桥轻捷落地,歌声也随之消失。我感动无比地跑步迎上前去,仿佛亲儿子迎接日夜思念久别重逢的父亲。我的身后跟着召召,召召的表情远不如我那么淋漓尽致。

往回走的时候,我说不是“东方红起了升太阳”而是“东方升起了红太阳”。皮条大叔先是一愣,后又伸开树皮一样的大手,在我肩头狠狠拍了两下说,那还不是一个样?听个音儿就行,我的学生锅锅(哥哥)哟。看得出皮条大叔的情绪非常好,我主动向皮条大叔报以理解的微笑。皮条大叔真是不虚此行,弄回来一鳖子酸奶。大旱之年,酸奶在牧区竟然是稀罕之物。酸奶经一路颠簸摇晃和日晒加速发酵,泛着令人馋涎欲滴的油团和乳香。当晚的饭食便顺理成章地变做黄米干饭泡酸奶,和好的面团烙了烧饼,这当然都是召召自作主张的结果。

吃饭时召召依旧没忘了问我香不香?还抢着为我盛饭泡酸奶。我边吃边想,说不定这酸奶是哪个汉子奉献给年轻寡妇,年轻寡妇又转送给皮条大叔的,可见他们两人情深意笃情投意合。皮条大叔并不老,也才四十多岁嘛,为何不卷了铺盖过到一起去?这样沉思默想着,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其实是在嘲笑自己,有什么资格替皮条大叔设计现在和未来的生活?召召抬头问我笑啥?我说,我这是第一次畅开了吃酸奶,没想到酸奶是这样的好吃。召召就幸福而灿烂地笑了。怎知夜里却来了麻烦,肠胃深处翻江倒海难以承受,在皮条大叔震耳欲聋的鼾声中,在召召翻来覆去的窸窣声中,我进进出出跑肚子拉稀一直折腾到天明。“狗肚子盛不住二两酥油”,我算是真正地领教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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