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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 事(第1页)

春天来了。没错,春天来了,屋檐下的冰溜子已经化尽了,柳梢儿返青了,院里那头老雨牛的叫声也抬高了些嗓门儿。

对于出生在这栋草房子里的我来说,燕子回来了,才是春天的真正开始。

燕子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没人留意,它们不知不觉地汇入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里。就像出了趟远门的亲人,又回到了家中,甚至不用和家里亲人打声招呼。

家里大人小孩儿对它们的归来,也仿佛习以为常,没受到一丝的惊扰,一切照常。

爸爸妈妈照常起早下地劳作,奶奶照常佝偻着身躯,在厨房里忙碌着,添水、点柴、备面……奶奶准备为全家人攥汤子条的早餐。

灶火起势,炊烟四溢,开水沸腾,奶奶一边攥汤子条,一边用瓢里的凉水调控着锅里的开水,保持在开与不开之间。奶奶的额头不停地淌汗。

我在灶口添柴,妹妹拿来毛巾帮奶奶擦汗。

满屋子里充盈着炊烟、热气和奶奶的汗水。

燕子们很习惯这些人间烟火,照常从窗子、从房门飞进飞出。

照常衔它们的泥,筑它们的巢,絮它们的窝。

有几年,燕子把巢筑在了房梁上,居高临下,俯瞰全家,仿佛成了这栋房子的主宰。后来又把巢粘在灯线的顶部,看得出,它们总想用自己的作品,装饰这栋草房子。

它们何止装饰了这栋草房,它们还装饰了整个春天。

它们甚至比房子里住的人更熟悉这栋房子,早已和这栋草房、和全家人、和整个春天融为一体。

我一天除去外出上学、玩耍,不时地会抬头观察它们衔泥建房,结婚生蛋,孵育成雏……

小燕子们的出生给全家人增添了喜庆。看几只小燕子喳喳叫,急切地张大黄嘴丫等待燕妈妈喂食,这和自己小时候哭闹着让妈妈喂奶的情形有什么区别吗?

小燕子很快出飞了,它们本能地简略了成长历程,简略我们小时候磕磕绊绊的爬行到行走,出巢即飞翔,尽管一开始它们飞得不远。

院子里的燕子一下多了不少,它们爱在晾衣线上列成一行,叽叽喳喳,是大燕子在给小燕子们上课,传授捕食的技巧?还是共同庆贺小燕子们的成年礼?

我好想参加它们的活动,可任我靠得再近,它们也不理会我,无视我的存在。

我被激怒了,耍起了孩子脾气,想搅它们的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向晾衣线上挥去……燕子们迅捷飞走,一只小燕子被我击伤落地,扑啦啦,扑啦啦……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它挣扎了好久。我把它放在手心里,多么想帮它疗好伤啊,可它最终还是死去了。

我犯下了滔天大罪,万分悔恨……我默默祈祷,希望它能起死回生。

我手捧着小燕子,穿过那片美丽辽阔如油画般的稻田,我无心听蛙鸣,看鱼游,全部的心思都在这小燕子身上。

来到太子河岸边,我选了一块理想之地,又选了几块光滑平整的扁石头,我为它砌了个棺材。

一个小男孩为一只小燕子,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哪有脸和家人说呢,晚饭没一点儿胃口,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却久久难以入眠。外屋梁上失去一只小燕子的燕巢里,也一定是一个伤心的夜晚。

那天晚上,我梦见小燕子被我打了,并没有伤着,它只是趔趄了一下,接着就飞走了。我一再追问两个妹妹为我作证:“这是真的吗?”“是真的!你去大河边为小燕子做葬礼才不是真的呢,是你做梦梦见的……”大妹妹这么一说,我心里安稳多了……为什么人到中年的我,时常会梦到燕子,想起燕子。或许是因为童年的那个不可饶恕的罪过,或许是因为一路走来,燕子们不但没有怪罪我,还为我留下太多的美好记忆。

燕子的形象永远漂亮干净,羽毛永远光洁油亮,白衬衣黑西装,优雅的绅士,高洁的舞者,激活了人的想象力,最高雅绅士的服装从此叫燕尾西服。就连人类的体操动作里,也有它的影子——燕式平衡。

虽说“燕子低飞要下雨”,可燕子飞翔特别是轻掠水面的姿态,是铭刻在记忆相册中的经典动作。

它在撩水洗尘中,依然展示着永恒的美。

燕子有些像家禽,但它与人的特殊亲近感又有别于其他的家禽。燕子只吃人们讨厌的害虫、飞虫,从不与人争利。它不用人帮忙,主动把自己的家安在人家里,或安在屋檐下。家禽家畜对人类的服从、与人类的情感,靠一步步驯化培养,而燕子是不请自来,“燕藏春衔向谁家?”把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都认为有燕来家筑巢是吉祥之兆。

流传久远的九九歌谣中,“七九河开,八九燕来。”无疑是熬过漫长冬季的北方人最爱听的一句。把燕子与节气连在了一起,寄托着人们对美丽春天无限美好的憧憬。

燕子成为春天的象征和使者。

最美的事物,常常是诗人灵感的源泉,何况是人们无比喜爱极富灵性的燕子。细品一品这些诗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燕子借诗呢喃,诗借燕子赋魂,灿烂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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