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来到了赵家二老住的院子,就挨着李家二老住处,又更偏向边角,是个安静又偏僻的院落。
赵钱氏听见是赵婉来,边走边道:“她真是反了天了,如今自己翻了身,便不将家中弟弟当一回事,连五百两银子都不肯给。”
岂料一进堂前,瞧见来人不只赵婉一人,还有李钰宗,顿时大惊失色,又感觉堆着笑上前。
“钰宗日理万机,怎么今日有空来手院里坐啊?冬梅,还不快上茶。”
“不必了。”李钰宗对赵家人始终心存警惕,不敢擅自用院里的东西,唯恐又是些旁门左道。
赵钱氏手足无措,默默坐下,小心问:“婉婉,你二人今日来,是要说成亲的事么?”
赵婉道:“不是,来问赵申的事,赵申人呢?”
“他……”赵钱氏不知该说什么,瞧了眼身侧岣嵝着腰、只知抽旱烟的丈夫,一副精神萎靡模样,一看就指望不上。
“赵申他在外面做工呢,想着挣几个银子。”
放在寻常,赵婉还会去拆穿她,然后警告一二,但她如今没这心思,只道:“你们搬出李家吧。”
赵钱氏方才还脸上堆着笑,听到这话,立马沉了脸,若非顾忌李钰宗在这,怕是要痛骂一番。
她尽可能抑制,但满是怒气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的想法,“我们是你爹娘,赵申可是你亲弟弟,你居然要将我们赶走!我生养了你,你二人亲事也当初是我争取下来的,你如今能有今日,都是拜我所赐,你怎能忘恩负义,弃我们于不顾?”
赵婉揉了揉酒后还有些昏涨的眉眼,疲倦道,“不想离开也可以,把李家的钱全吐出来,我算过了,这一个月,李钰宗给他垫付了五千二百五十一两白银,抹个零头,只还五千两。”
赵钱氏听到这个数额,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赵申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你如今发达了也不能反咬你弟弟一口啊!”
赵婉自袖中取出欠款,拍在了桌上。
赵钱氏哑口无言,杵了下身边丈夫,他才吐了口烟圈,慢慢开口,“婉婉,这钱我们还不上。”
赵婉默然望着他们二人,并无要撤回刚才的话的意思。
就听他又说,“这段时间也确实麻烦你了,我们搬去外面住,待你成亲后,我们就回淮都。”
赵婉顿了下,垂下了眉眼,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赵钱氏闻言,只差将人指着鼻子骂一顿,连忙道,“你爹说的不算,婉婉,我们要是出去了可没地方住了,你总不能叫我们流落街头吧?”
赵婉:“为什么不能?”
她还是将赵家遣出了安侯府,听着他们在屋里收拾东西,赵钱氏将老伴狠狠骂了一顿。
赵婉吐了口浊气,离开了院子。
李钰宗自始至终不曾插手,见她神情烦闷,说道,“我给他们在外置办家宅子?”
到底不能真叫人流落街头,传出去对赵婉名声也不好。
赵婉摇头,“不用管他们,他们这些天捞了不少油水,不至于露宿街头。”
她心中始终郁结,想起她那颓然的爹,说起来,这四年里,赵婉不曾与他说过几句话,他大多时候都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无论赵钱氏对自己打骂,还是往后的处处巴结,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沉默寡言,只知道抽他那杆旱烟。
今日他说麻烦自己了,他心里也知道,这些年来对自己的亏欠,他没法弥补,只能用这微不足道的话语来表示。
他帮不了自己,不说这话,赵婉可能会心狠的更坦然,说了反倒叫她更为难受。
忽觉手上温热,低头见李钰宗握住了自己的手,传递着高于自己手心的温度。
“莫要多想,并非你的错。”
李钰宗是个极致孝顺的人,深谙孔孟之道,以至于一开始赵婉告诉李钰宗赵家人要害自己时并不相信。
赵家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颠覆李钰宗对家人的认知,原以为自家能做到家庭和睦,却不想如今二嫂也有离心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