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三大症结?”李亨问道。
“太子殿下容禀。”杜甫欠了欠身,说道,“其一乃是朝纲混乱,府库空虚。
自开元末年以来,奸相李林甫、杨国忠、陈希烈等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欺上瞒下,打压忠良,任人唯亲。三省六部九寺推诿扯皮,以至政令不畅,政务处理滞缓,朝廷行政效率极其低下。
加之奢靡之风盛行,对外征伐无度,对内大兴土木,虚耗钱粮,致使府库亏空。
我朝税赋本有定例,分为租庸调三项。租者,田租之征,每丁岁纳粟二石,此乃国之根基,养民力而固邦本。
庸者,力役之代,每丁年役二十日。若不服役,则可输绢或布以替,日折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使民力得以灵活调配,于公私皆有裨益。
调者,随乡土所产而纳,岁输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此乃因地制宜,取民之有余而补国用之不足。
然而,近年以来,情势大变。因对外征伐过于频繁,国库空虚,不得不屡屡加税。每至征收之时,百姓们苦不堪言。
更有官员贪墨,胥吏横行,层层盘剥。本已沉重的赋税,经过各级官员之手,越发不堪重负。官吏勾结,中饱私囊,常以各种名目额外增收赋税,将国家正税挪为己用,屡屡有之。
富者凭借权势与财富,勾结官府,隐匿田产,转嫁赋税于贫弱之人。贫者虽田亩稀少,却承担着过重的赋税压力,以至许多百姓生活困苦,甚至倾家荡产,沦为奴隶。
如此一来,民心渐失,民怨沸腾,若不加以整治革新,长此以往,我大唐盛世恐难以为继,国将不国,民亦不安。”
李亨闻言,频频点头,心中万分欢喜。他完全没有想到,杜甫不仅善于写诗,于朝政治理方面也颇有见地。
“朝纲混乱,府库空虚,这些本宫早有体会。这第二大症结呢?”李亨问道。
杜甫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其二乃是军事积弊,弱干强枝。
我大唐以府兵立国,每有战事,朝廷即可征调府兵出征。府兵平日务农,闲时训练,无需国家长期耗费大量资财用于供养庞大的常备军队,极大减轻了财政负担。
府兵制下,兵将分离,战事结束之后,兵散于府,将归于朝。
如此一来,就可以有效避免武将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情况。自高祖、太宗皇帝以来,历经高宗、圣后、中宗、睿宗诸皇帝,国势昌盛,边疆安宁,府兵制功不可没。
然而,近年来,府兵制逐渐瓦解,募兵制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边镇节度使借机大肆扩充兵力。
朝廷批准招募一千,边镇偷偷招募三千。朝廷准许招募一万,边镇往往要招三五万。
如安禄山之辈,坐拥边军二十余万,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在河朔地区经营多年,兵将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形成了强大的地方军事势力。
(范阳镇主要位于今天的河北省北部、北京市及天津市的部分地区,治所位于幽州。平卢镇大致在今天的辽宁、吉林、黑龙江及内蒙古的部分地区,治所位于营州。河东镇大约位于现在的山西省,治所设在太原府。)
但是,朝廷直属的禁军兵力非常薄弱,难以对地方藩镇形成有效的威慑与制衡。
太宗朝时,全国总共有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而关中地区的折冲府占到了总数的五分之二,这是典型的强干弱枝。
而如今,叛军长驱直入,朝廷仓促应战,屡战屡败,致使山河破碎,百姓蒙难。
尤其是哥舒翰在潼关大败之后,朝廷几乎没有可以御敌之兵,这都是弱干强枝之害!”杜甫说着,神色万分凝重,仿佛盘踞的刀光和黎民的惨叫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