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睡觉吗?”
“不肯睡,一定要见爸爸。”
“那好吧……你跟我来。”
闻人律在医院12楼创伤科。他的脸被洛城一拳打肿了,皮肤还擦了两个小口子,口腔黏膜也被牙齿磕伤了,流了不少血。医生帮他做了简单的包扎,擦药之后敷上纱布,再用胶带固定,白色透棕的一大片,突兀地、臃肿地黏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碍眼得要命。
从诊室走出来,迎面看见眼眶通红的月凨,他下意识把脸撇了一下,不想让女儿担心。然而月凨已经看见了,当即呛哭一声,伸出两只小手要他抱:“哇啊啊……爸爸!爸爸!”
没办法,闻人律只得走上前,从邹雨诚怀里接过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宝宝怎么啦,不哭不哭,爸爸好好的呢,没事……”
“呜爸爸……”月凨流着眼泪,小手轻轻触碰他受伤的面颊,更难过了:“爸爸不痛,痛痛飞,呼——呼——”
“不痛,爸爸一点儿也不痛,月凨不用担心。”香香软软的女儿抚慰了今夜千疮百孔的心,闻人律搂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甩开所有人的视线,苦涩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亲子独处时光。窗外的夜色已深,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奥康纳他们,此时此刻也许正在办庆功宴……病痛和孤寂,是属于失败者的回味。
月凨好似还惦记着洛城,趴在他肩上哭一会儿,又直起身子,哽咽着道:“唔,爸爸……不生气……洛爸爸,打你,不生气……”
她焦虑地比划着,小手掰来掰去,话到用时方恨少,急得舌头都要打结了。闻人律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额头靠过去,轻轻顶一顶女儿,轻声道:“没事,爸爸不生气。洛爸爸打得一点儿都不痛,就轻轻碰一下,我不会生他气的。”
有了他的保证,小丫头终于安心了,哭泣声逐渐止息,像个糯米团子似的靠进他怀里,小肉脸在肩膀上挤成一团。良久,感觉她睡着了,闻人律才转身走回去,小心翼翼地把女儿递给邹雨诚:“麻烦你再抱一会儿,我去五楼看看洛城。”
“不带月凨去吗?她很担心洛先生。”邹雨诚小声问。
“太晚了,就让她睡吧。”闻人律神色黯淡。而且……保不齐自己还要跟洛城吵架的,再吓到月凨就不好了。
此时,洛城在曹教练等人的陪护下,已经做完了脑部CT和核磁检查。曹磊给闻人律发了一条短信:“医生说洛城被打得出现了中重度脑震荡的症状,必须要住院几天观察。”
在电梯里看到这条消息,闻人律不禁闭上眼,只感觉心如刀割:早知道,第二回合就该叫停了……这样,洛城脑袋就不会受到那么多下击打,也不会累积成这样严重的伤害。
直接去了住院部,他来到洛城所在的楼层,一转出电梯厅,就看见不远处的走廊上,曹教练他们忧心忡忡地守在某间病房门口。胸膛不禁又缩紧了,闻人律大步走过去,心如悬旌:“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见老板脸上的纱布,曹教练张张嘴,满脸愁容:“阿城他……他在里面哭。律总,你先别进去吧。”
闻人律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这大概是洛城第一次因为输了比赛而哭。以前的他没有那么执着于胜负,赢了就开心,输了虽然也会懊恼,但更多是立志卷土重来的踌躇满志。这一次他的崩溃,恐怕有对自身情况不确信的原因……年岁愈长,他的Omega倾向就愈明显,力量的流失也愈发严重。洛城大概就是忧虑这个,才会……
心口泛起酸涩的疼痛,闻人律不再犹豫,扭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灯。
洛城平躺在病床上,青肿的脸撇向窗户方向,鼻子里发出哽咽的呼吸声。听见有人走进来,他止住声音,狠狠咽了一口气,咬牙道:“……出去。”
闻人律屏息静气、心如刀绞地望着他,关上房门,脚下执着地向前走。洛城不禁恼羞成怒,抬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一砸:“我说出去……!”
玻璃杯撞在墙壁上,四分五裂。闻人律看着脚边的玻璃碎片,没说话,迎着洛城通红的眼睛,坚定地、执着地走到了他病床面前。
看见是他,洛城的眼底一瞬间起了恨意,一张脸咬牙切齿着,泪水又淌落下来:“你来干什么?”他狼狈地擦去眼泪,像一只受了重伤无法击退侵入者的虎:“我现在输了,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