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别哭,自己却一直哭?”隋瑛掏了帕子给林清擦泪,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带回他……”
“有什么值得问的呢?”隋瑛露出哀伤的笑容,轻抚林清鬓角,“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啊……”
林清转身,凝视隋瑛,最终扑进他的怀里,难过得直摇头,可他说不出话来了,啜泣声不止,他被一种极强烈的遗憾所裹挟,却又有遗憾被弥补后的怅然若失。他失了态,但他不介意在隋瑛面前哭得如此狼狈。在他面前他永远可以做自己。
只是隋瑛抚着他的背,心中块垒难解,这人好似今生是来还泪了,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呢。
好在有他,他会帮他擦去一切眼泪。只是,他倒是希望,他不再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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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椿翌日就在隋府讨了点差事做,他知道自己须得依靠自己力量谋生,他不是来这里做公子哥的。只是他近些年来食不果腹,身子孱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儿。林清叫他先休养着,他不肯,索性就随他了。如今寄人篱下,患得患失,林清明白这种感觉。
看着槐树下扫地的少年,林清思量自身,吃穿用度全然依靠隋瑛那微薄的俸禄,因为自己住在了隋府,岐王那边的礼也是送不进来的,更别说徐无眠等官宦。就算送来了他也不能接,否则就是给隋瑛添堵了。
只是现下又要养一个人,林清不禁感到难堪。
自己救的人,却要他人养。可他如今手脚不便,走路顶多百来步就得歇一歇,若是以往还可以写字书画来卖些钱财,可他如现下堪堪能握笔,往日写得一绝的瘦金体也是歪歪扭扭,入不了眼。
“能做些什么呢?”他细细思量着,还有那日郦径遥的话,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张邈从未见过夏炎,怎么会呢?那另一位挚友,究竟是谁?不会是……不,不可能。他凄切地笑了笑,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陷入沉思中,连隋瑛走到他身边时都未察觉。
“你心思太多。”隋瑛搂了他腰,“莫以有限身,承载无限愁。”
林清叹气,“你养我一个不够,又要养一个,不说你有没有银子,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你都让我大宁朝堂堂一品大员日日夜夜记挂心头了,还没用?”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清笑了笑,“哪里,你只会揶揄我。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地方上的税都收到了明年,我看就是收到后年,也发不了你们的俸禄了。”
“然而该贪的还是会贪,改革是在必行。”林清继续说,看向隋瑛,“陛下若是不肯置换东宫,改革总是有个说法的吧?”
隋瑛深深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难以言语。
大多数君主到了后期总是会失去当初即位时的那般雷厉风行的魄力,他不再担忧皇位的稳固,而是精通如何享受皇位。任何能剥夺这享受乐趣的因素他们都避而远之。常人都说是下面人从中作梗不让君主看到民间真实情况,而实际往往是,是君主自身不愿意看到。所以他甘心被蒙在鼓里,只为求一时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