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
可沅儿不需要他的抱歉,沅儿只是擦掉他的眼泪,说,足够了,一切都足够了。
没关系了。
他作为一个戏子,能走到这一步,拥有过皇帝的一滴泪,已经足够了。
两人彼此倚偎到天明,天刚熹微,萧慎在沅儿恬睡的脸上落上一吻,起身朝太和殿走去。他的心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在思念中如铅般沉重,今日早晨他的心是轻快的,他甚至生出了也许可以战胜对林清的感情的信心。
上朝时即使面对有些臣子的冷脸,他也不觉心烦和难过。下朝后,他先是文渊阁和齐桓等人商讨了变法,午时又去看望了奚今,便又回到崇宁殿,开始他直到深夜的公务。
直到金瓜碎步跑来,告诉他,他日夜思念、好不容易在今日忘却的人,于傍晚时分入了顺天城城门。
啪嗒一声,手中毫锥掉落,墨晕开了一片。
第161章权力左右不了一个人的真……
在漫长的、无比煎熬的归程当中,林清半睡半醒间,脑海里总浮现在送自己走的前一夜,隋瑛在田埂边的柳树下为他弹曲子的模样。他弹奏的曲子好陌生,林清从来没听过,于是待他弹完后,倚偎到他的怀里,问:“这曲儿真好听,叫什么名?”
“没有名字。”隋瑛用手背抚着林清的脸,“是我听这里的乡民唱曲儿,自己谱的谱子。”
“真好听,哥哥,取个名儿罢。”
“你来取?”
林清摇了摇头,说:“你的曲儿,你来命名,下次弹给我听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林清走的时候隋瑛送他送到了广西边界,直到要进了益州地界,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步。可林清却抚着他的脸,虽有不舍,却并无多少伤感。
他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见面。很快。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目送林清的马车在官道上远去,隋瑛在马上眺望许久。他嘴里喃喃念着几道的词,心中不禁苦涩上涌。他有多么疯狂想为了林清回去,就有多么智,为了林清不可归。
“罢了,罢了,只愿安好,只愿安好。”
隋瑛策马转身,借秋风吹落眼泪。他告诉自己这半年已然足够,广西已是处处都有他的回忆。只要这群山间、水田中还残余着属于他的一抹气息,他隋遇安,就能在这里继续活下去。
而林清,却抚着胸口的那枚玉,下定了决心。
秋风送归人,漫长的归途好似一场梦,等醒来时,车窗外的街道便是如此熙攘和热闹。顺天城的风仿佛更冷,林清在车上就清醒了。锦衣卫早已打点好,他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进了宫。
得知林清已经跪在崇宁殿中央时,萧慎握笔的手根本稳不住。
他不想表现出殷切的模样,顿了顿,他咬牙坚持批改了几分奏折,叫林清足足在殿中跪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出书房,来到殿中。
喉结滑动,他本能想要上前扶起林清,却在见到他肃穆而疏离的神色时,怔怔落下了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