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锋和卫羽将嬷嬷架了下去,房中只剩下萧、陆两人,面对面坐着。
“前段时间,我在沧州逃难的难民中抓到几个煽风点火的人,其中有一女子,长相几乎与这嬷嬷一模一样。”大概是遗传基因隔代遗传的原因,自这嬷嬷进来后,她总觉得面善,似乎在哪见过,细细琢磨一下,便想到了前几天刚被她故意放走的那个妇人。
萧清瑶便将这件事大致同陆翊交代了几句。
陆翊沉吟片刻,总结道:“既然还会点武功和易容术,那便是当初趁乱,将她一同带出皇宫,后又辗转去了青云盟。”倒是前后都对上了。
目前已知的,至少有三个女子跟这位前朝皇子扯上关系了,沧月、冯玉臻、嬷嬷的孙女。
感觉个个都是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还要回来数钱的恋爱脑。
捋顺了这一小段前因后果,萧清瑶其实能理解这位皇子为什么这么变态,厌世到想要拉着大家一起死,就是那种很纯粹的想把你们都噶了,再噶了我自己的疯子。
“子衡为我挡了一箭,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全都伤,后来我向为他诊治的暗卫确认,那是被蜡烛烫伤和步摇之类尖锐的东西扎出来的伤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他的脚只剩下五个半脚趾,多出来的那个趾头似乎被利器割掉了。”
“青云盟的义子、姜云洲和子衡都是同一个人——前朝大皇子,按照前朝刘氏谱牒排辈排字的话,他才应该是真正的刘肇怀,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在他后面落地的弟弟,应该叫刘肇仁。”
不愧是三元及第,这么年轻便爬上户部尚书之位的陆翊,如此冷门的资料能扒拉出来了,还如数家珍般一字不漏的记下。
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一番,萧清瑶便想起前朝一直遵从的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规矩,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继承权的稳定性和连续性,避免因为争夺继承权而引发家族纷争。
萧清瑶有瞬间的愣怔,她想到了先皇,也就是她祖父留下的遗诏和罪己诏。
先皇的为人处事,从他留下的那些手札便可以窥探一二,他是开国帝王,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却在立储这么重要的事上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脾性。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那个摆在面前的事实。她只是一时不敢深想,却也知道逃避不是办法,这件事早晚会爆发,到那时候,局势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垂眸敛目,掩去眼中的情绪。
陆翊正好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他背着光,深邃如海的眼中倒映着小小的萧清瑶。
她是一个不会将真正的喜怒外露的人,从他们第一次遇见开始,她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她不信任任何人,哪怕在危机时刻,铤而走险的救了他,也只是出于做人的底线,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她把这些线划分得很清楚,百姓是她作为萧氏皇族一份子的责任,大昭的井然秩序也是这份责任的一部分。
她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高看或者低看谁,一视同仁的标准是对方是否触及她心中的那条线,而这条线很复杂,也许涉及到道德标准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大概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
这样清醒理智,不会被任何人左右的人,反而更适合……
“这么多年,按照刘肇怀接济和安置百姓流民的数量,再加上青云盟在江湖上的号召力,恐怕他手里的人已经不低于七八万了。”
这么长时间,这么大的动作,还没有被朝廷察觉,这背后就不仅仅只有一个世族支持那么简单了。“……这种时候,刘肇怀主动找上门,必有不为人知的事。明天一早我要赶回京城,外面的事,就先交给你了。”萧清瑶说着就要和衣歪到榻上,只是弯腰的动作突然顿住,长发自她肩头滑落,遮住了她的脸颊和所有情绪,“李氏和……萧文辉的封地,你派人盯着,正好趁现在沧州还在维稳阶段,集结派兵也算名正言顺。”这是让陆翊将手中的那一万私兵调遣到两人周围,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是。”
陆翊深深地看了萧清瑶一眼,见她和衣睡下,便将烹茶的炉火浇灭,起身离开。
在即将走到门边的时候,自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像是梦中呓语,又像是喃喃自语。
她说:“扰乱大昭秩序,威胁国家安全,凡涉及‘谋反’、‘谋大逆’、‘谋叛’等罪名,一旦查证属实,不分首从,同罪同罚,取消特权,就地斩杀,绝不容情。”
“特权是指?”王爷还是……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萧清瑶回应,陆翊也没执着这个答案,轻手轻脚的开门走了。
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卧在榻上的萧清瑶睁开眼。
一道雷电闪过,刚才还晴好能见月光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模糊,雨水顺着半掩的窗户飞溅,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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