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远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从衣兜里掏出纸,擦掉脸上的泪水,控制住情绪。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儿子的心情。他了解童年时经历过一件重要的事,对人生的影响有多大。正因为他了解童年的记忆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性,这次才坚持领着儿子回滨镇和远山村。他用商量的语气说:“感恩,叫姨奶。”
“还是别叫了,我做得不好,孩子都不认。”老太太说。
刘感恩看看父亲,又看看坐在炕上的老太太,非常勉强地低声说:“姨……姨奶。”
“这孩子……”老太太说。
院子里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屋。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胖墩墩的,面色较黑。他进屋看了一眼刘明远,目光转向了坐在炕上的老太太,不解地问:“妈,你怎么哭了?”
“这是你明远哥,你怎么不叫哥呢?”老太太没回答儿子的话,而是直接责备儿子没礼貌。
二小子看刘明远脸上有泪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问是怎么了,但是没问,而是说:“明远哥,你搬走时我年龄小,记不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都想不起来村里谁家住在什么位置了。”刘明远在远山村生活时没怎么接触过二小子。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二小子的印象。
二小子在村里种农田,农闲季节有时候到县城打零工。因为年龄大了,没有一技之长,基本上是在建筑队给瓦匠当小工。他每天干十多个小时活,能挣一百多块钱。他看着刘感恩问:“这是你孙子?”
“我儿子。”刘明远说。
二小子不好意思地说:“你孩子这么小吗?你几个孩子?”
“就一个。”
二小子说:“你结婚晚。大城市人结婚都晚。”
刘明远非常反感这种直来直去生硬的问话方式。这种问话让人无法回答,有些尴尬、不舒心。但是,这种说话方式在北方农村是普遍现象,还不能计较。
二小子说:“听说你到上海很多年了。”
“有三十多年了。”刘明远说着把目光转向刘感恩。
刘感恩非常不想在屋里待,朝刘明远做着走的表情。
刘明远虽然明白刘感恩的想法,但是他找不到马上离开的适当理由。
二小子知道屋子太破旧了,不适合接待刘明远,便说:“到我那儿吧?”
“好。”
二小子帮助刘明远拿着旅行箱往屋外走。
刘明远对刘感恩说:“跟姨奶说再见。”
刘感恩挥了一下小手说:“姨奶……”他的声音非常小,后面的几个字几乎是没说出口。
刘明远跟在二小子身后边走边问:“家里几口人?”
“儿子结婚后,出去单过了,只有我们老两口。”
“孩子也住在本村吗?”
“他学习不好,初中没读完就不读了,又没手艺,不在村里,还能去哪儿?”
“村里的生活比城市生活压力小。在本村挺好,相互能照应到。”
“真如你说的这样。别说是生活在大城市了,就是在远山县城,如果工人下岗了,找不到活干,吃饭都成问题。”
二小子是骑摩托车来的。
这是辆红色新大洲本田摩托车。正常情况后座载一位大人,因为刘感恩是小孩,身体小,重量轻,可以载两人。但是旅行箱放不上。
刘明远知道距离不远,让二小子骑摩托车,他和刘感恩步行。
二小子没骑摩托车。他说边走边说话挺好。
刘明远提起了马三,想知道马三现在的生活情况。二小子说早晨在村口还遇到马三了。马三当时去巡山了。刘明远说:“巡山?”
“他是村里的护林员,工作职责就是巡山。”
“现在不让砍伐树木了?”
“早就不让砍伐了,只能捡拾死树。村民上山捡拾枯死的树,也得向马三申请。”
“以前没人管,随便砍伐。”
“你在这里时?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