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病了”
这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到应离阔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而伴随着这疼意升起的,还有难堪与羞愧。他知道自己对乔迟的欲念终有一天会被他察觉,他已经再三压抑,可是一旦起心动念,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
他是一国之君,是万乘之尊,他高坐明堂,是天下人的父母,不该是一个畜生不该把为大奉披肝沥胆的柱国之臣拖到床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他鬼迷心窍,就是想要他
乔迟说得没错,他确实病了,疯病,已经疯了十六年,病入膏肓,药石罔顾。
“龙首山上,第一面开始”
应离阔凝眸看向乔迟,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有痴迷,有愧疚,独独没有后悔。
“你竟然用这种眼神看我。”
乔知予的脸彻彻底底沉下来,阴戾的毒火在她的眸中烈烈烧灼,“十六年来,多少次,我乔迟带着一众兄弟为你舍生忘死,打下这大奉基
业。我让你终结这乱世,给天下苍生以安宁,做一个明君。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
“九年前,为了保全你,我被无数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做我最不想做的事,如今你也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知道让我想起谁吗让我想起王行满”
前世的仇勾动今世的恨,让乔知予演着演着心头火起,箭步上前,抬起青筋暴起的大手狠狠抵上应离阔的脖颈,将虎口死死压在他的喉结之上,咬着牙开始发力。
阴戾的气势顷刻放出,那是尸山血海里百战将军的煞气,如凶兽欲择人而噬,令人不自觉后脊发凉。
“贵人多忘事,三哥可还记得王行满可还记得王行满”
应离阔猛然怔住,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眼底猛地冒起一团怒火,但这怒意却不是向着面前这扼住他脖颈的人,而是向着一个死人,一个骨头都朽烂了的死人。
王行满,他怎么可能忘记就算是死,他也能记得这个人的名字,记得他是怎么当众羞辱他的十一
九年前的盛夏,暴雨连绵。
前朝庾州刺史、柱国大将军王行满挟年仅七岁的燕殇帝号令天下,要让八方枭雄匡扶旧主,平定干戈,铸剑为犁。
当时天下五分,王行满创立的后燕是最强大的一支势力,占据长河以南大部,且拥有众多附属,其影响力北到中原,南抵崖州,西到大蕃,东临东海。
其余三方势力都甘愿臣服,甚至送出子侄到后燕以做质子。但应离阔看穿王行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估算到他日后必将驱狼吞虎,不愿做他的棋子,不愿称臣,更不愿送出质子。
很快,王行满便迅速动兵,借口“征讨逆贼”,将四十万大军开赴大奉与后燕边境。
当时大奉全部兵力只有一十万,处于劣势,但尚可一搏。然而王行满派人抓住了应离阔在江南的家人,那里面有应离阔的祖父祖母、继母、伯父伯母、以及许多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他令人告诉应离阔,若是两军交战,便将这批人质陆续阵前祭旗。
重压之下,应离阔咬牙妥协,决定到王行满驻军的长河畔勾陈山赴营请罪。
此行颇有一些鸿门宴的味道,凶险异常,如若王行满心狠手辣,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应离阔本欲孤身前往,但所有兄弟都不同意。最后,便决定由乔迟与郑克虎左右随行,其余兄弟守在阵前,若三个时辰过后他们还没回来,那就是凶多吉少,大奉军将即刻冲阵
时值盛夏,暴雨倾盆,天地之间一片迷潆。
他坐在马车里,握紧双拳,自责不已,后悔一时行差踏错,连累两个兄弟跟着自己一起身陷险境。
乔迟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劝慰他“不用担心,此行必会逢凶化吉。”
明明是年龄最小的兄弟,乔迟总是那样老成持重,一开始,大家还会笑他老气横秋,慢慢的,当他展露出他的那些可怖的智谋与手段,大家才发现,那并非故作老成,而是能力强横所带来的沉稳与威仪。
很
奇怪,乔迟出口的话好像总有什么神力,当时他那样说了,他便真的开始期冀此行可以逢凶化吉。
后燕大帐之中,七岁的燕殇帝身躯歪斜坐在主位,神情呆傻,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后燕的将士们坐了满座,各个身形魁梧,鹰视狼顾。
他们三人的位置被安排在辅国大将军王行满的身旁,被一众浑身血气的后燕将士不怀好意的打量,令人心中惴惴,坐立难安。
自他们进帐,帐中就起了歌舞,一众将领以脚踏歌,震得整个营帐都在抖动。很快,就有将领说看女子软绵绵的舞蹈没劲,要看就看男子剑舞,北人善舞,指名要他应离阔为燕殇帝献上一舞。
应离阔知道,虽然他已经递上赔礼、接受封号、表示臣服,但他臣服得太迟。臣服得太迟的后果,就是脸面被撕烂,骨头被捏碎,整个人都得被踩进泥里,供人羞辱取乐。然而他刚想起身,郑克虎却先站起身,粗声粗气的说愿意代他献舞,说罢就提剑上去舞了起来。
辅国大将军王行满是笑面虎,没达到目的自然是不满意的,便也提剑上去,假借对剑之名,一剑划开郑克虎的面皮,在他左脸留下一个从颧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伤口,差点把他的眼珠都给挑了出来。
应离阔明白,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眼见兄弟负伤,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当即决定自己出去舞剑,就算王行满划烂他的脸,刺瞎他的眼睛,他也认了
然而乔迟却将他按住,提起舞女放在一旁的胡不思,自己施施然站了起来。他是世家大族出身,总是那么会说话,两三句便缓和了大帐中因为见血而僵硬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