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瑞诧异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让小华赔我一块就行,这个香皂得工业票,不好买,她可以抵价给我,如果小华同意,我们就私下解决。”方小萍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完,心口不禁“嘭嘭”直跳。
张文瑞看向了许小华,询问她的意见。
许小华漠然地问道“我假设,这块香皂真是我偷你的,那你愿意抵价多少给我两块钱四块钱还是多少,今天张老师在,我们说好了,打个字据,出了这间办公室,也不必再扯皮,你说是不是”
“什么假设,你就是心虚,就是你偷的”崔敏几乎抓住一切,能证明许小华是小偷的机会。
许小华没理她,静静地看着方小萍。
方小萍本来想私底下和小华开口,没想到她当着老师的面问起来,犹疑了下,还是把心里琢磨了很久的数字说了出来,“八块钱”
“嘶”别说是许小华,就是崔敏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块钱,现在城市里一个学徒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十六七八块钱,更别说,农村里十个公分才两三毛钱,这八块钱,可值一个壮劳力干一个月呢
许小华戳破她道“方小萍,你这是勒索。”
方小萍的脸立即“唰”地一下红了,犹强装镇定地道“小华,是你做错事在先,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况且这八块钱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你哥不是升了连长吗”
说到最后,许小华竟然觉得,她在方小萍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乞求。
张文瑞听得直皱眉,见许小华面色平静,不由出声问道“许同学,方小萍说她有购买的收据,你要是也能拿出来人证或者物证,即便她有收据,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明白吗”
许小华点头,“我明白,但我这块香皂是两年前的,我哥寄给我的,我没有收据。”她边说边看着方小萍的反应,见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转头看向班主任道“但这不能表示,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崔敏忙不迭地道“李荞荞可不能给你作证,谁都知道你俩是一个村的,平时她最护着你”
许小华打断她道“不是李荞荞。”
说着,低头从自己的棉衣口袋里,拿了一张信纸来,递给了班主任,“这是两年前,我哥给我写的信,上面明确写了,他用军工业票,给我买了一块津城的灯塔牌香皂。”
顿了一下,她望着方小萍道“张老师,方小萍故意污蔑勒索我,我希望学校能对她做出相应的处罚,另外,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私自毁坏我的箱子,我希望她能帮我修复,或者出修复的钱。”
崔敏立即把那信纸抢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看到了“津城灯塔牌香皂”几个字,“怎么会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许小华出声道“我都说了,我那块香皂包装纸有些落色了,方小萍拿到手里的瞬间,其实就明白了,不是吗”
大家都看向方小萍,方小萍紧紧咬着嘴唇,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香皂却是丢了,崔敏说在你箱子里,看到过有一块差不多的,我不是故意污蔑你的”
话还没说完,人就先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直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张文瑞一时也没有办法,只是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怎么处理,我还需要问下校领导的意见。”
又和方小萍、崔敏二人道“在学校的意见公布之前,你们俩人各写两千字的检讨,交到我这里来。”
这个年代,对道德和作风管得很严,张老师既然说会请示校领导,许小华猜测,一个警告是少不了的,以后方小萍也没脸在瞎攀扯人。
她也没把人踩死,跟着荞荞就准备回宿舍,先把床铺收拾下,不想听到张老师喊道“许小华,你留一下。”
李荞荞担心小华腿上受伤,一个人不好回去,就陪着她留了下来。
许小华以为张老师是要找她谈心,不成想,张老师一开口,问的却是“许小华,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的是杭城曲水县许家村人,那你记忆里,出过杭城吗”
许小华摇头,她爸虽然是村里的会计,家里也就是比其他村民在口粮上宽裕点儿,可没钱带她去外面。
张文瑞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哪里都没有吗京市也没去过吗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怎么会”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时候还不能和这姑娘说开,看刚才曹同志的样子,他们家未必会重新接纳这个孩子。
再者,现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家走失的就是这个姑娘。
想到这里,张文瑞转移了话题,语重心长地和许小华道“同学之间还是要好好相处,你们年纪还小,为人处世难免有莽撞、冲动的时候。”
许小华点头,“好的,谢谢老师教导。”
这次的错不在许小华,张文瑞也没有多说,心里却懊恼,崔敏莽莽撞撞的冲进来,在曹同志跟前瞎讲,曹同志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跟许小华的父母说呢
现在只盼着,下回曹同志再来的时候,能好好把这事说清楚。
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张文瑞,压根想不到,曹云钊对许小华的品性如何并不在意,他自己的亲外甥女是京大的高材生,今年刚毕业就进了中央党报,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不过是面上情,在曲水县劳动大学上岭山分校看了档案,见到了人,也就算完成了许家交给他的任务。
至于认不认,接不接回去,那是许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