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心头一震,连日浮动的心绪被抚平,他转头看去,只见谢樽穿着月白的单衣,发丝凌乱,半靠在门框上,他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面具下的面容清秀平淡,带着肉眼可见的病色。
他醒了,陆景渊在心中念道。
看着陆景渊发愣的样子,谢樽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么,这才几日,你人便傻了?”
陆景渊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眼前的药炉:“前辈刚醒,莫要见风,先进去吧。”
“前辈?”谢樽心脏一跳,耳垂忽然有些发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直叫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樽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姓谢,名怀清,你若不介意,叫我谢大哥就好。”
怀清是谢樽的字,不久前及冠时叶安为他取的,出门在外,谢樽便用谢怀清这个名字。
听见这个姓氏时陆景渊愣了愣,又很快回过神来。
“谢大哥。”陆景渊毫无负担地叫道。
“嗯。”陆景渊的声音温和又乖巧,谢樽心里很是受用。
“怎么弄得一身黑灰?要不我来吧,你先去洗洗。”
陆景渊一身的灰,在谢樽眼里像一只在灶下里打了滚的奶猫。
“不太习惯罢了,练上两日便好。”陆景渊拒绝道。
“好吧,这些常事会了也……”好,说不定哪日还能用上。
还没说完,谢樽就闭上了嘴,他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人家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以前恐怕连茶壶都没拎过,如今遭逢巨变,自己还要插上一刀。
罢了,反正他总归是要习惯的,长痛不如短痛,早些长大独立也好。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眼前坐在木凳上煎药的少年,谢樽又觉得心头有些发堵。
陆景渊感觉谢樽后面还有话要说,又见谢樽半天没出声,便抬头看了过去,眼神疑惑。
就在谢樽顶着陆景渊的目光斟酌词句,正打算开口安慰几句时,婉婉清脆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谢大哥!你醒了呀!”
“怎么刚醒就出来了呀,快进去,要是又发了热就麻烦了。”
婉婉话多,扑腾地根只百灵鸟似的。谢樽向来对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有些怜惜喜爱之情。
谢樽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抱在他腿上的小姑娘的脑袋,心情又往上攀了个高度,不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哎呀,咱们婉婉可又长高了不少。”
当年他第一次来青崖谷的时候,婉婉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圆圆滚滚的,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找他抱着。
“那是,我最近可有好好吃饭呢!”说完,婉婉仰头看着谢樽,见对方脸色实在不太好,便把手放开,认真道,
“谢大哥等我哦,我去找师父来!”
说完,婉婉就迅速跑走了,谢樽一句话都没插上。
“这丫头……”谢樽无奈道,他说完又转头看向了陆景渊。
陆景渊正盯着婉婉的背影,眼神幽幽。
不认识?不知道?
说实话,婉婉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相处间也是直率可爱,又不是在宫中,他还真未曾怀疑过婉婉骗他。
见陆景渊一直看着婉婉的方向,谢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只干巴巴地问道:“你现下住在哪里?”
陆景渊收回视线,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木屋。
“那边。”
“不如带我去看看?”
“这火还需有人看管。”陆景渊再次拒绝,手中的扇子依旧缓缓扇动着,意思显而易见。
“……”谢樽眯起眼,将陆景渊上下打量了一通。
他从陆景渊合理的举动下感受到了淡淡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