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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二十一年夏,坊间流传,权臣范守阳谋反,齐王陆擎洲挥师南下勤君,文帝薨,与皇后程氏同葬皇陵,齐王即位,改年号武定,史称昭文之变。
寒生露凝,北雁南飞。白露这天是陆擎洲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虚置数月的中正殿外群臣聚集。
自从王氏之乱结束,陆擎洲的手段就温和了不少,迅速安抚了虞朝上下余下的各大世家,各地的躁动和几场范围不大的起义也被一一镇压,长安的血色阴霾也逐渐散去。
新帝刚刚登基,一切尚未明朗,殿外的群臣将交流声压的极低,大多谨言慎行,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同时,也少不了些想要借机讨好新贵的人。
“赵小将军果然年少有为,非池中之物,当年将军在鸿鹄书院求学,有幸能与将军有数面之缘,实在是下官之幸啊!”
赵泽风原本抱手站在柱前半阖着眼,闻言睁眼看了一眼面前笑得谄媚的人,挑眉道:“哟,陈大人啊,数年不见,怎还是不上不下地着这一身绿袍。”
“多年前参本将军那一本,没让陈大人往前走上几步?”
“这……”闻言,陈大人瞬间汗如雨下,诺诺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年赵泽风落魄,弹劾的奏章多如牛毛,他的奏章并不起眼,不过跟随众人明哲保身罢了,没想到赵泽风这都能记得。
“滚,别在本将军面前晃荡,碍眼。”
“是,是,下官这就滚,这就滚……”
陈大人连连抹汗,退到远处,恨不得能缩到砖头缝里。
这一出直接把周围想要上前攀谈的人吓得缩到了两丈开外,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别去惹他,听说王家在荆州的祖坟都被夷为平地了,竟是有这般深仇大恨。”有人小声道。
“恣睢妄为……”
而在另一边,也有一人周围两丈之内空无一人,他一身绯色官袍,身姿挺拔,神色清冷。
只不过与赵泽风不同,这位是因为身份尴尬而无人问津。
“这回谢家算是完了,跟错了主子,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先帝在时,不也就辉煌了数年而已。”
“还是赵家慧眼识珠啊……”
听到身边琐琐碎碎的议论,谢淳没有半点表情,依旧是一副凛如冬雪的模样。
御史中丞谢淳,文属第一,身为谢家嫡子,定国公府世子,却并不与世家为伍,反而投身陆擎元麾下,与诸多世家为敌。
入仕以来凭一己之力重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虚置的御史台,为陆擎元铲除了朝堂之上诸多碌碌无为的世家子弟,又数年主持完善尚且稚嫩的科举,为虞朝朝堂增加了不少寒门庶族身影。是陆擎元的心腹之一。
从前,这位定国公世子就惹得朝堂之上诸多不满,如今陆擎洲登基,等着看他笑话的人车载斗量。
很快,钟鼓声响,百官收拢心思,列位站好,依次入了中正殿。
钟鼓响毕,赵磬才姗姗来迟,一旁的礼官一言不敢发,只能看着他目不斜视,恍若没有察觉到满殿看来的视线地走到了最前列站定。
等朝会的一切礼制结束,进入奏事环节后,殿内的气氛冷凝如冰,陆擎洲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群臣也无人出列奏事。
明明已经入秋,殿内四角还放置了些降温的冰块,礼官却觉得自己只要沾上半颗火星子就能立刻被烧成灰烬。
看着沉默的群臣,礼官咬咬牙,又高声道了一句有事启奏。
“臣有事启奏。”谢淳忽然出声道。
陆擎洲见谢淳出列,面上略带惊讶。
“准。”
“是。”谢淳应道,随即泠如冰泉的声音倾泻而出。
“臣十六入仕,为官近十载,一事无成,自觉有愧天恩,无颜立侍君上,今欲请辞归乡,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世子殿下倒是打得好算盘,进则立于庙堂搅弄风云,退欲东篱采菊植杖耘耔,谢氏数百年底蕴,应当足够殿下逍遥一世吧?”赵泽风嗤笑一声,忽然出声道。
赵泽风这话一出,众臣心下齐齐一抖,这不就是明着嘲讽谢淳风光过了,眼见不对就想激流勇退是认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