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官道上人迹寥寥,独有一辆马车辘辘缓行。
车中的女子一手揽紧了怀中熟睡的孩子,一手从包袱中拿出小毯给他盖上。动作极是轻柔,孩子却忽然动了动,慢慢睁开眼,迷蒙了好一阵,才糯糯出声,“娘,还没到家吗?”
“就快到了,马上就进城。”柳云姿将他黏在额角的碎发抚开,轻笑道,“姥姥家不好吗,子铭为什么非闹着要早点回来?”
“我想爹爹了。”子铭拉着小毯子从柳云姿怀里钻出来,坐到一旁,闷闷地道,“爹爹整天忙得都不陪我和娘了,还不让我们在家住,我都好久没见过爹爹了。”
柳云姿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却不出声。
子铭低着头,两眼直盯着挂在胸前的长命锁,“感觉爹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怎么会呢,”柳云姿垂下眼帘,柔声道,“你爹爹心里始终都是爱着我们的。”
“嗯。”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柳云姿便笑了笑,再抬眼时却掩不去那丝深深忧虑,她正沉思,子铭又拉了拉她的绫罗衣袖,“娘,我……”
马嘶声骤起,车子突然急刹而停。
只听得外面车夫高喊一声,“夫人当心!”紧接着是重物滚地的闷响,金属撞击的厉响,一片嘈杂攘攘陡然将马车围拢住。
柳云姿拉紧孩子,一把扯开车帘望去,碧空原野下不知从何涌出了一群人,衣着破烂形容狼狈,手中大多拿着柴刀或是握着木棍,凶猛地冲了上来。车夫从地上挣扎站起想阻拦,立即被几个人压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余下的人便毫无阻碍地直向马车冲来。
“抱紧娘。”柳云姿把子铭搂在怀里,跳下了马车,瞬息间扭转身形护紧了孩子,自己硬生生地跌在地上。她一刻不敢停地就要站起,脚腕却传上麻木的疼痛感,扯得她起不来身。
“娘……”孩子声音发颤,慌乱地想拉她起来。
“没事,别怕。”柳云姿反握住子铭的手,转头看到冲在前面的几人拥进了车厢里,挤着撕扯着包袱,不住地往怀里塞,还有人抓过小毯子,紧攥着就不肯松手。
后面有人已经钻不进去了,停步在车旁四下环顾,忽然听到碎铃声清脆一响,循声看去才发现半隐在车后的两人。孩子挂着的长命锁泛着纯银打制的莹亮光泽,坠在下面的小铃铛泠然作响。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长命锁,扑上去欲扯。
孩子失声惊叫。
“请你别碰他!”柳云姿把孩子全然护在怀里,伸手拔下了金钗递过去,“这个给你。”
那人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对上她毫无惧色的眼睛,又不确定地仔细打量着头发散乱的女人。他猛地变了脸色,转过身提声高喊了什么,模糊难辨。
柳云姿这才看清,居然还有个女子混在他们中间,衣衫虽然陈旧却相比下整洁许多,也只有她提了把剑。女子闻声一怔,继而用剑鞘敲晕了要扯住她腿的车夫,大步走上前来。
不知是福是祸,柳云姿困惑地见那女子微俯身仔细看着自己,正欲开口却听她厉声道:“是她!”
咬牙切齿。女子拔剑出鞘,扬手就要狠狠斩下,想把她生吞活剥般的姿态,剑刃折出一抹刺目的光。
柳云姿把孩子掩在怀里,别过头闭上了眼。
一声凌厉风啸擦耳掠过。
那柄剑当啷一声摔在地上,女子被震得退后两步,捂着流血的手看了看茫然睁开眼的柳云姿,又望向远处。
苍野碧空,古道行马,两个青年长身玉立。蓝衣男人收回手,勾起唇角笑了声,“还不错,角度刚好。”
女子顺着低头看去,草地上赫然一截沾血的断枝。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者身手不凡,她拾起自己的剑,扬声喝道:“快走!”
这群人忙退散开来,向来处撤得飞快。
“跟上探个清楚。”白衣青年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