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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kuna被写在脸上(第1页)

元琳琅只涂了透明的甲面,修得弧度圆润短齐,茶盏被她把在手里尤其漂亮,我把留长指甲的手指往杯后缩缩,却在杯身上划出不甚动听的声音。

她包容地笑,修行到位就会跨越阶层之间的偏见,“这是好茶,我应该留你多喝些——不过看起来老李急着来问我要人了,他护你护得好紧,难不成当真怕我会刁难你?”

我顺着她的眼光去看,管家正朝我们走过来,我很有些局促,对她点头算作告别,起身往那边走。

其实我对这个年代的管家这一概念并未有确切的意识,这位老人倒也没有见到我便欣慰道“先生好久没有像和陈小姐一起时笑得这样开心了”,进门时他为李东吾挂衣、收鞋、滴免洗香液,表现得尊重而亲护,手指却未往我的衣缝上沾一丝,甚至目光都不做多停留,说是把我当玩物,还不如只是李东吾的随身挂件儿。

“陈小姐,跟我走吧,”他像周秘一样,没有与我寒暄的余地,“先生找不见你,让我来知会你一声,计划有变,这就随他走,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好了。”

有他带路,我不会再在迷路,只跟着他走,冷不丁听见他在前面说,“有了先生的孩子,就不该不打声招呼到处乱跑。”

我又心虚又虚心,嗯嗯点头,老人讲话总是该听的,哪怕他也必然知道肯为李东吾生孩子的人绝不止我一个,他若肯努努力这大宅里估计早就能开起幼儿园,而不必如此紧张着我腹中乌有的这一个。

他叹气,“小心点儿,先生一定很宝贝这个孩子。”

我心里觉得好笑,他要如何宝贝这团空气?

坐回车里,李东吾正戴了副眼镜看电子文件,电子屏反射在镜片上蓝光冷丽,我坐在身边也不会让他抬眼看,有时我觉得如果趁他线上会议与他做那些事,恐怕是最快的分手办法,不过这模样也性感得很,老男人就这点武器能降住小女孩。

“去办公?”

他颔首。

我往他臂弯上贴贴,又能讨好又不妨碍他滑屏,“那顺路把我送到我妈家,好不好?”

他这才看我,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你都是要当妈的人,怎么还成天要吵着回家找妈?”

我便捶打他,暗中攒够了力道不是多么柔情的拳法,或许这就是我对他的戏谑聊胜于无的报复,像往同桌那边拍橡皮屑一样、构不成实质伤害的坏心,“发发善心,我差点儿被你一家老小剐层皮去,就不许给我放个假?”

我拎着两手的礼盒,只能侧过身去用胳膊肘去捣防盗门,我早已没有携带钥匙的习惯,独栋大门的指纹锁恐怕更记得我的温度。

我妈来给我开门。

她表现得与所有子女久别归家的母亲一样,一面手忙忙交迭着接来东西一面嘴上说“回家一趟拿这些干嘛,好贵的”,我想这才是我拒绝李东吾让周秘帮我送上来的原因,有时候父母总会是孩子躲在柔软毛衣下的,并不致命的疮疤,无关痛痒,但是被人看见总是会尴尬地缩起肩胛。

李东吾在我下车前摩挲我的虎口,指腹像要下注一块儿标志一样,与我说,好好的,明天来接你。

我看着我妈打开鞋柜在深处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我那双拖鞋,她的手势总是那么零碎又局促,只好说,“穿别的也行。”

待客的一次性拖鞋就放在最底层,白白地堆了一打,好像我们家客流量很大般,不过我妈其实压根儿不社交,这些一次性拖鞋难不成是为我准备。

我们并不亲密。

果真就如招待客人一般,她给我切了一盘苹果端上来,与我隔两个空位的距离坐下来要与我说话了——我突然后悔回家,我牙龈脆弱,吃苹果十次有八次会出血,苹果也并不好吃。

她不知道我在当情人,还以为我成年累月地不着家是在外打拼做独立女性,我和她不亲,有时节假日也不想回来沾沾脚。

她问,“你那个男朋友……”

我当然是与她说我与男友同居,李东吾时时与我在独栋里住,被我借来当挡箭牌也算功德一件。

“怎么了?我俩挺好的,他工作忙,东西都是他给买的,挺贵的你记得赶紧吃。”

苹果在我嘴巴里咔嚓咔嚓,我尽量快地讲话,连本来放慢的咀嚼都慌张起来,想堵截住她接下来的话——“我记得你们两个谈了挺久的了吧,是不是该带回来见一面了?”

我万分后悔,何必回来,那种微妙的羞耻与难过像吸饱了潮气的沼泽,缓慢而黏稠地要往胸腔里倒灌,我不如再向李东吾索要一张新卡,买新衫新包,风情摇曳在商场,保不齐还有下家艳遇,面对长辈诚挚的期待,才是熬煎。

我说,“还没到结婚那一步,现在年轻人不兴那么早见家长。”

哪里敢说,妈,若你想见,买几本商务杂志成功人士专访大概率能看到。

她妥协,“你从小有主意,我说不动你,你好好的就行,保护好自己。”

我是很有主意,避孕,选房,一件一件不露痕迹地打包奢侈品,李东吾从前问我要不要买一只小狗作为陪伴,被我拒绝,我哪里是不怕寂寞,只是过早地预想到这种承载彼此回忆的活物,若有一日一拍两散,又该如何分割。

我借口脱身,回卧室,如我所料地里面有堆几个纸箱放杂物,床单在阳光的曝晒下看不出有没有小灰尘的吸附,我知道会是有的,我妈哪里知道我会突然回来——我们之间不闻不问,以至于我不能分辨出她究竟知不知道我在骗她,可是骗又怎样,我总是短暂地得到了一些好东西,当施与者决定收手时,我的指缝居然还能留下一点碎金。

我试探着躺下去,那种棉布糙糙地熨着皮肤,是多年前我再熟悉不过的劣质的安心,我想起李东吾的独栋里,那床被我哄骗着买下来的昂贵床品,突然觉得身体发痒,却没有起疹子,只是一种娇气的抗议。

我想逃离他,但像一块被戳得极深的橡皮泥,中间填入了模具,想拔去时才发现整身留下好大一只缺口,我的心催着,说快走,脚步却要比谁都迟缓。

我擦拭了一下干燥的眼角,给他发消息,说叔叔,早点来接我吧,今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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