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的碎片从公孙悠的指间落在青石的桌面上,她的视线有些闪躲,似乎是在找理由快些脱身。但白玉堂这次却是打定了主意要从公孙悠这里问出些什么。
“我爹娘离去的早。”白玉堂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已经有些旧的手帕递到了公孙悠的手里,手帕上面绣了一只抱着元宝的可爱白鼠,“我记事的时候就是和兄长嫂嫂一起生活。”
公孙悠手指上的茶水被手帕吸去,白色的绸布上顿时多了一块深色的茶渍。她低着头看着手帕上的绣花,针脚并不细密,但针法却是极为罕见的。是前朝宫里的针法,牡丹教过她的。
“只是我渐渐大了,七岁的时候从兄长的院子搬了出去。也是那一年我见到了教我轻功的师父。”白玉堂的声音钻进公孙悠的耳中,让她避无可避。
那一天七岁的白玉堂见到兄长和一位他从没有见过的女子相谈甚欢,隔壁婶子嚼舌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冒了出来,那个时候嫂嫂才刚刚生产,小侄子很可爱但也很闹人,他在前院半夜里也总能听见小侄子的哭声。
【男人啊,都是一个样的。小玉堂,你可要看好你家大哥,别叫他被别的女人勾了心去。】
所以,他对兄长身边那个叫做南宫的女人并不友好。
直到大嫂将自己叫到身边告诉他南宫姑娘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才刚会走路,嫂嫂也和哥哥刚刚成亲,他们被仇家追杀,兄长一人护不住他们,是这位南宫姑娘从天而降,和兄长一起击退了仇家。
“所以啊,她是咱们家的恩人,隔壁婶子的话,以后不要再听了。”嫂嫂的话让小小的白玉堂觉得羞愧难安,于是他找到了在后山没有人的竹林里练剑的南宫,想要向她道歉。
也是那一天,他见到了这世间少有的美景,他见过兄长舞剑的样子,但远没有南宫给他带来的震撼。他想,大约是因为南宫的武艺在兄长之上的缘故。
说到这里,白玉堂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这样的神情让他的这张脸变得柔和了起来。公孙悠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指尖搭在纹绣的图案上,那里有一小块不明显的突起,让她的心狠狠地往下一坠。
【姑娘喜欢藏线头的坏习惯还没有改过来吗?】
【哎呀,反正都是自己用的,这一点点藏起的线头还能作为我独一份的特点不好吗?】
【好,那这一处到时候摸起来就会有些突起了。】
她刚学女红的时候只是为了能够帮帮爹爹,所以针法什么的都不在意,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衣服看不出来被缝补过。所以后来和牡丹学女红的时候有些不好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了。
“所以,五爷当场就拜师了吗?”公孙悠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些。
“她拒绝了。”白玉堂笑了笑,这大约是公孙悠第一次见到白玉堂的笑容,这个人远山县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一幅不善言辞的模样,后来熟悉些了之后她发现这个人其实也是会噎人的,内心活动有的时候也有些丰富,怪可爱的。
然后这会,公孙悠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除了江湖上的传闻之外,她从没有想过从白玉堂本身去了解他。
她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应当不会拒绝白玉堂的,毕竟他天赋好长得也好,有一个这样的徒弟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她说自己的功夫不好,不想耽误我。”白玉堂看向公孙悠,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眼光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茫,和记忆中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点也不一样却奇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那她后来还是成了你的师父?”公孙悠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好奇白玉堂口中的师父,还是因为自己想从他的脸上看见更多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