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冬日,明媚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洒在落满冰雪的树枝上,闪着金色晶莹的光,冰雪消融,偶尔发出一下轻微的响声。
我随意斜躺在一把长藤椅上,左手抱着一只早已熄了的铜暖炉,右手捧着半卷残破的线装旧书,涣散的目光落在枯黄的纸张上,只在偶尔看到有些工笔素描而成的插图时,才泛起那么几点涟漪。
这些插图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只不过,全是一幅幅旖旎露骨的秘戏图,不错,这就是师父送给我的那本,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十多遍了,但除了看得出它的年代久远,出自名家之手外,一无所获。
真的不是我爱装出这么一副七老八十混吃等死的样子,只是既然吃了这口饭,就得有副这个行业的样子,哪怕是装,也得装个八九不离十,流行的说法,这就叫做专业!
坑儒谷一役,我为了救李璇,纵身跳进那道地缝之中,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没死,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千里之外的黄泉沟!后来我想,也许就像是地下暗河的关系吧,黄泉沟的裂缝与坑儒谷的相通也说不定。
普通人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圣人先前所说的道魔之争、民不聊生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看来巨妖是被彻底消灭了,就不知道李璇和圣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出来,黄夏官方对这些消息封锁得极严,我又非道门弟子,熟识的人也就他们几个。
其实无论他们的生死如何,这次行动都算是成功的。
我回到家乡清泉县,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至今我也不愿再提及。因为虞家庄如今已是一片荒芜,我便只好在镇上租了一个全家移居外地的农家院,也就是我现在躺着的这个院子,开了一家名为“三流术师”的小馆子。
也许大家要说了,人家都是说自己的是多代真传、顶尖绝学等等,生怕客户不相信,你这倒好,竟然自己说自己是三流,还能有生意上门吗?我只想说,大家这就是门外汉,有所不知了,真正的大师们都是谦虚的。自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才是一种高明的宣传!就像师父以前总是自称什么青阳山多少代天师传人,有人信吗?
当然,师父那样做,也可能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和我靠这个小门面糊口吃饭不同。
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声传了进来:“蔡先生,蔡先生,您在家吗?”
我耷拉低垂的眉毛一跳,心中暗叫一声“来了”,整个人却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变,妈的,老子摆这个oss造型已经大半天了,为得就是你丫的这一刻!我慢条斯理、懒洋洋地对着门回了声:“谁呀,门开着呢!”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慌慌张张地走进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我识得是东街圪崂巷开着羊肉泡馍馆的老板娘——秋莲婶,对于她的到来,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我这大半天的一直就是在等她。
我不留痕迹地合上手里的线装旧书,只露出残破的书脊,斜斜地半插在大衣外的口袋里,然后细细地摩挲着怀里那只淘宝上花了十几块钱买到的仿铜暖炉,一切功夫做足了,我才慢条斯理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向她露出一个职业微笑:“秋莲婶,怎么样?我说的那几样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这秋莲婶虽说人已四十好几,但身上打扮得却跟二十多岁的新媳妇似的花枝招展,一张略显发福的脸上,描着眉,涂着口红,皮肤也是白里透红,保养得极好。
你可别小看这小小的一家羊肉泡馍馆,那可是整个太云镇少数几个富豪之一,听说单是在省城的房产就有两三套,只看她这身打扮,就知道是个什么都不干的甩手掌柜了。
她见我问起昨天让她准备的几样东西,脸色一变,没有答话,反而是转身一路小跑,从里面重新关上大门,这才又跑回来,“卟嗵”地一声就向我跪了下来,磕头就像捣蒜一样。
我冷冷地看着她,直到磕了十几个头,她可能没想到我竟然不阻止她,抬起头,也不知是因为磕头用力过猛,还是感觉到了羞耻,有些面红耳赤。
“秋莲婶,你这是怎么了?”我也不让你起来,也不云扶她,就只是不温不火地问了一句。
她一屁股坐在我的院子中,两腿向外分开,姿势特别不雅,我微微侧过脸,就听她带着哭腔说:“蔡先生,蔡大师,大发慈悲,救救我那口子吧!你要的那东西都是好多年前的,现在哪里还找得到……”
“我不是说过吗,实在找不到还有另外一种办法也行?”我不等她说完,直接就打断了她的话。
“一百万呐!我就一个卖羊肉泡馍的,哪里来得那么多钱,蔡大师,您就行行好,您是世外高人……”她开始一会儿各种装可怜搏同情,一会儿又是拍马屁糖衣炮弹攻击我,惹得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世外高人也得吃饭啊!区区百十来万,难不倒秋莲婶吧?我可是听说你们在省城芙蓉江富人别墅区都有两套啊,这一百万买你男人的命,不算太贵吧?”我老实不客气地对她说,口中满是冷嘲热讽的意味。
“这挨千刀的是谁整天在背后造我家的谣,唉呀,蔡大师,就算这些谣言是真的,可那都是死物呀,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就是新房都整幢整幢地卖不出去,就更别提这二手了,就是想贱卖变现也不是三两天的事啊。你看,我们这每天还要买羊买面粉什么的,这羊现在又是贼贵,手里真是没现钱啊,你看……”
她这满嘴就像是在开火车,跑个没边没际的,我皱了皱眉头,直接问她:“你就说,你最多能拿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