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要挖开他的坟,将这只人偶与他一起合葬,我想,这也许就是当初那位偃师之所以用成人棺木的用意吧!可以吗?”我看着一脸惊异的他,问。
他脸上的神色一连转变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低头说了声:“就依你吧!也许你才是最理解他的人,我不该事事皆以自己的判断为是非,只是,我能否回避一下?”
我知道他是不忍再见到那个襁褓中便已夭折的孩子,徒增伤感,这也正合我意。这一日的经历也够他受的了,意识剥离,身心俱疲,又深夜于此阴气极重之地淹留至今,就算他是内丹派的一代大家,只怕没个十天半月的大病一场,也难痊愈。
“陈伯,您的神识受损,这里霜寒露重,不宜久留,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我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便要将他先送回房间。他却轻轻地推开我的手,示意自己可以,一声苦笑:“多谢贤侄,我这把老骨头罪孽未清,怕是阎王爷也不会收的。太晚了,你不如也先回去休息,这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我摇了摇头,说想让小六子早点入土为安。他见我执意如此,便不再劝我,转身离开。
看着他独自一人离去,逐渐隐没在昏黑的夜色里,原本笔直的腰板,竟然有了些伛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我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爷爷。
我默然许久,才将人偶放在小六子的墓碑前,然后从那只木匣中取出伏尸刀,开始一下一下地挖起小六子的坟来。
等我筋疲力尽地爬上床时,已是翌日凌晨的四点多。很快,我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就在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似有一阵阴风吹来,房门“吱呀”的一声,就开了半边,接着便是房间的地上“哗啦啦”地响。
我全身不由地就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我“霍”地坐起身,循着那声望去,就看到那只被我一指戳穿了眉心的纸人在风中打着转,就像是在折翼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难道又是梅先生在搞什么鬼?我顿时紧张起来,伸手就向枕边的那只木匣摸去,低声喝问:“什么人?”
除了地上的纸人还在那儿哗啦作响外,便没有任何其它声音。
我心中疑惑,下了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那个纸人靠近,走到跟前,然后蹲了下来,伸手便欲抓住它。
谁知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好像不肯让我抓到,每次都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偏偏就从手边指缝溜了过去,有些像小时候抓正在学飞的雏雀儿的情景。三番两次地扑空,反而激起了我童年的那份好胜心。
我心中暗暗地笑骂了一声,我还真就不信了,连这么一个纸人都抓不住,还怎么成那道门高手,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死人了!然而我越是着急,便越是心浮气躁,一个纸人没抓住,反而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有几次因为用力过猛还差点直接扑倒在地。
我被气得连连跺脚,心里想着要是让我逮住它,非将它一丝一丝地“千刀万剐”,然后再点一把火烧掉,“挫骨扬灰”!我心里发着狠,手脚并用,以整个身体向它扑去,心里想就算是拼着趴到地上,也要将它压在身下,看它还怎么动!
眼看我就要成功“捕获”它时,它却忽然“嗖”地一下从地上斜向上飞去。我还没反应过什么情况,就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我的呼吸一滞,没想到它竟整个儿贴在了我的脸上。
我心中大惊,连忙伸手从脸上将那个纸人扯下来,就要对它“大刑伺候”时,猛地就看到它的眉心处那个血红的指孔,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它。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那天在厨房其乐融融的一幕。
这一切,就因为自己鲁莽的一指给戳破了!
难道我与小六子决斗胜了,便无罪了吗?
我将它轻轻地放在床上,抚平每一处的褶皱,然后遍翻自己的身上,却只有师父送给我的那本艳情画本,一狠心,从扉页的空白处撕下一小角纸片,刚好能补住它眉心处的那个指孔。
我将手指在那把锋利的破军剑刃上一划,顿时就有晶莹剔透的血珠冒了出来,虽然还是有些疼,毕竟要比用嘴咬要好太多。我借助自己鲜血当的粘性,用那片纸角糊住破孔,然后又依次割破其它几根手指,直到我的鲜血涂满整个纸人为止,才停下来。
十指连心,指尖血犹似心头血,我连续放掉如此多的指尖血,一时间有些头昏眼花,靠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我看着那个血淋淋的纸人,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
半个小时过后,我全身无力地倒在床上。
陈薇笑吟吟地站在床前,看着我:“你不怕我趁你现在没力气反抗再钻进你的身体中吗?”
“这是我欠他的!陈伯现在应该不会再拦你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只是有几点你需要记住!第一,不能见水,即便是不小心沾到了,也要尽快晾干,所以,经常关注一下天气预报吧!”
“……”她睁大了眼睛,吃吃地笑着。
我摇了摇头,又继续说:“第二,不要害人性命,不要与人争强好胜,引人注目,道门随便一个三四流的小角色就足以轻而易举地抹杀掉你,明白吗?”
“哟哟哟,这是师父在给准备下山的小徒弟打预防针吗?”她抿嘴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就问,“话说,我是以你的鲜血为引的,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会不好过吧?”
“如果你被压胜之术的行家捉住,基本可以整死我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所以你还是尽量低调吧。”
“嘻嘻,那你就来救我呀,那才好玩!”
她忽然扮了个小女孩式的鬼脸,可爱之极,看得我一呆,然后连连摇头,说:“别闹,我连门都没入,人家收拾我跟捻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不就是怕我给你惹事么,不想救就算了,不用说得那么可怜,”她翻了我一个白眼,揶揄起我来,“啧啧啧,连门都没入的人,打赢了特种兵不说,连内丹大家都被打得要大病一场了,那要入了门,还不得上天去?”
“……随你说怎么说吧!总之,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的生辰八字,也不要说我和你的这件事。你走吧,我累了,好想睡觉!”可能因为她是我以自身鲜血为引,重新寄魂的缘故,我忽然就觉得和她变得特别亲近起来,少了一些拘束,竟连三姐的称呼都免了,但我是真累啊,不然倒还可以和她再斗几句嘴。
她可能是看到了我那一双死鱼眼,撇了撇嘴,伸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带上房门,怏怏而去。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香,大概是我从接到爷爷去世的电话到现在,最安稳的一觉。虽然我现在还是很弱,也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还有多少阴谋陷阱在等着我,但至少,我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才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吵醒。
我一下子就抓着手机坐了起来,却在看到手机上的那个熟悉号码后,迟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咬着嘴唇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喂,老公,怎么接我电话老是这么慢呢?坦诚吧,是不是正在滚啊滚,还是滚呀滚呢,嗯?开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