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个场面陷入一片混乱,我也有些惊魂未定之际,那个坐在东南方,先前一直病恹恹地那个半人半鬼的老头,忽然抬起了头,枯瘦如柴的鸡爪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支描金斗笔。
只见他看似有气无力地举笔数点,笔尖所落之处,尽皆留下点点金粉,很快在他面前的上空,那些点点滴滴的金粉便连作一条活灵活现的游龙,似要御风腾飞。
随着那条笔下金龙的出现,四周的风聚然变小了下来,似乎空中错乱的气流全都因为它的出现而渐趋有序,谷外依旧是鬼哭嚎般地昏天暗地,谷中却已是一片静寂,虽然空中依旧是阴沉沉的,压得人心中烦闷,但总算是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我惊异地再去看那怪老头时,却发现不但空中的金龙消失,就连他整个人也重新缩回了椅子中,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我刚才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那神奇的一幕竟是他所为。
“哈哈哈……”道尊一声长笑,“好久没有见过岳兄出手,这支点龙笔是风采依旧啊!”那姓岳的怪老头却仍是头也没抬地一声不吭,竟似连道尊的面子也不肯给。
楚惜阳微微一笑,可能习惯了他的那副脾性,也不介意,继续向周成师问:“看来圣人推算无误,此地竟然能在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爆发出如此强悍的玄阴之气,必是那巨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你不会打算就我们几人闯阵吧?”
“难道楚兄还会怕了不成?”周成师笑着说。
楚惜阳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你是圣人,自然是不怕的,我只是一介凡,怎么不怕?”
周成师轻轻地扬起手中的拂尘,指向某处,依旧是面带微笑:“重儿已得我七八分真传,让他代我入卦门,我入命门,楚兄和各位以为如何?”
楚惜阳听了他此话,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诧异道:“难道当年传言属实,圣人竟然身兼两脉之学,当真是天下之幸啊!”
“什么身兼两脉之学,楚兄开玩笑了,我只不过是想凭着这把老骨头一试罢了,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周成师连连摇手说。
“那圣人没有听过那个传闻?”楚惜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感到那周圣人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楚兄说的可是虞家尚有传人之事?”
楚惜阳点了点头,忽然起身转了过来,指向我所在的人群:“他今天也来了,而且愿意与我们一起闯阵,令郎身负周家重担,岂可轻易犯险?”说着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连忙走了过去,站在道尊身旁,依次向在坐的各位大人物行礼问好,只是最后轮到那口鼎,我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原本对宝咸秦家也没有好感,所以就自己免了。
“楚兄此言差矣!我知道大家这次对斩妖之事虽然都抱着一死的决心,但却留下了最有前途的弟子门人,希望在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万一失败,还能给这个人间留下点希望,这种想法我不反对,但要说因为重儿是我周成师的儿子,又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就说比这位小朋友更重要,那我就不认同了!
重儿身为道门弟子,天命在身,岂可轻避生死?而这位小朋友,虽然多有传言说他是虞家之后,然而不过是会些虞家初学者的招魂之术而已,而且我观他尚非我道门弟子,如此入阵,无异送死!恕我不能同意!”
周成师的这番话听得我莫名就是一阵感动,不由地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要我及早回头的那句话,难道他当时便已知道了我是要来坑儒谷入阵的?所以希望我放弃自己的想法?只是……
“圣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楚惜阳忽然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楚兄,你我相交多年,你心里想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说,即便是我这把老骨头在卦门中如何翻云覆雨,去了完全陌生的命门,也和一条咸鱼差不多,甚至连只会些粗浅的招魂之术的这位小朋友也不如吗?”周成师苦笑着说。
楚惜阳笑着说:“这可是圣人自己说的,既然如此,你做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有些欠妥?斩妖之事关乎的是天下苍生和道门兴衰,可不是你我个人的生死荣辱之事,所谓的‘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圣人不为’只不过是我辈的理想而已,大义面前,不可拘泥啊!”
周成师一手摸着自己那一把白须,眯着眼睛,许久都沉吟不语,显然是被道尊的话动了,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蔡子攸,对吧?”
我“嗯”了一声,心中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入阵的凶险从一开始陈天义告诉我就知道了,但即便那样,我还是必须去,因为这是我见到师姐的前提,如今我倒是担心他不让我入阵。
他看着我的眼神变得特别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问我为什么要入阵,我自然不能说是为了师姐,然后我就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好假的话:“为了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杀身成仁!”瞬间我就感觉自己成了一部狗血雷人玄幻剧的男主角。
楚惜阳皱了皱眉头,周成师则直接就摇着头,笑着说:“你一非我道门弟子,二非公门中人,此责无需你担,还是就此离开吧!”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敢保证,这要是在前几年高考语文卷中出现,就是出了上句我也不一定答得出下句,这时就一下子脱口而出了,就连他也被我这一句说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
“小朋友,这真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告诉我你真正非去不可的原因,我才能答应你!”他有些近乎固执地坚持不让我入阵,我知道他是不想我白白牺牲,但这种一直将我当作未成年不懂事的任性小孩子的口气,却让我有些无法忍受。
“老爷爷!我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23了!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是最好的选择,那就请我去吧!如果非要说为什么,那就是我要通过这一次挑战,让自己变得更强大,那样才可以保护我重要的人,这样的答案可以了吗?”
他看了我很久,有几次都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坐回了座位,没有再说什么。楚惜阳这时却开了口:“大家也都知道这次的情况,我就不多说,我想说的是无论这位蔡子攸他本人是出于何种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整个道门都欠了他这一份恩情,大家也知道我们道门八脉虽各有理念和所长,但除魔卫道之心一向是一致的,正是当初我们对虞家的覆灭不闻不问,才造成了今日的困局,既然蔡子攸持有虞家命门传承,这次又毅然与我们一道闯阵,也可谓履行了虞家应尽的职责,所以,我建议无论此次行动成功与否,我们七脉不如在此一起立他为虞家新的家主,如何?”
虽然之前他已经向我提过此事,但这时站在所有道门面前,我的心脏还是猛地狂跳了起来,我没有真的想做这个所谓的虞家家主的心思,但此时还是很期待,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我人生第一次有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这都是道尊一手扶持和特殊时期,但还是抑止不住内心的虚荣与满足,这,便是荣耀吗?
“我反对!”鼎中人这时终于开口说了话,“依道门祖制,道尊虽然有这个提议的权利,但宗法却从无外姓之人可以继承本宗道统的,你可以自为蔡家或者其它什么家都好,虞家就必须只有姓虞的才可以!”
“我说老秦啊,我知道以前虞家是你们秦家的克星,但那都是上几代人的事了,虞家也早就绝了,何必还那么固执呢?再说,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难得今日几乎所有的道门都聚在了这里,之所以一定要是虞家,不也是为了表示对先贤的尊敬吗?”
楚惜阳竟然难得地劝起那鼎中人来了,只可惜人家根本不买账:“你们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就是不同意,实在不行就表决,不过这是我们北四脉的事,南四脉不能干涉!”
“……”楚惜阳无奈地看了周成师一眼,“你这位圣人以为如何?”
“我同意让他做虞家的家主!”周成师看着我说了一句。
“一比一评,再加上祖制没有这种先例,所以还是不能通过,圣人,您说我说的有问题吗?还望指正!”鼎中人显然早已成竹在胸,想都不用想就说。
“这……”周成师摇了摇头,向楚惜阳看了过去,无奈地说,“老秦说的……没错!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竟生出了一种失望的挫败感。
“慢着!北四宗这不还有一家尚未表态吗?”
就在周成师准备要宣布由我继承虞家的新家主时,从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