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一张帕子,将他血污的脸遮了,并未上马,而是继续往前走。
“大人今年多大?”苏吴策马跟随,问。
秦姜抬头看了他一眼。月光在他背后,映照出平静如玉的脸。
“十九。”
“我十九岁时,看见死人可没你这般镇静。”苏吴的声音在暗处有三分幽寂,“总是会做噩梦。”
“大人真是年少有为。”
她这才又看了他一眼。
“真心实意。”对方补充道。
不知到了哪一处,忽然听见有急促的、凌乱的脚步与撞击,间杂着狼狈哭泣的求饶一并传来——
“我真的、真的……没杀她!”
“求求你放了我……我给你钱、我把钱都给你……”
“你饶了我啊……饶了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苏吴似乎不很惊讶,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把马拴在一棵树边,两人靠近了些,借着黑暗与树丛的遮掩,朝声音的源泉望去。
那是一处沐浴着月光的空地,碎石嶙峋,草木在裸岩上难以生长,没有遮挡,四周一切无所遁形,两个纠缠的影子暴露在山崖之上。
一个狼狈地趴在地上,被另一个踩在脚底下。
趴在地上的是陶擎风,似乎受了伤,身下一条长长的血印,长虫似的没入另一边的林中,让人不禁诧异,一个人怎么能流出这么多血?
月光下,另一人的脸被清晰地照映出来,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或者说——少年。
秦姜应该是见过这张脸的。他曾借着画师丹青,将自己描摹给谢蘅,那画中之人,骄阳意气,像出匣的宝剑,用逼人的剑刃锋芒初试天下江湖。
但他风尘仆仆,脸颊瘦削了下去,枯槁的脸上有不知是谁的血污,眼眶凹陷,眼内无光,比失血的陶擎风更像一个将死之人。
失去了照路前行的明月,夜行之人,再也无法找到归途。
陶擎风绝望无力地抱住他另一只脚,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大侠……高、高人!我有钱、我有钱全给你……别杀我!你看在阿、阿蘅的份上!”
头顶上有一声冷笑,剑尖的血滴落在陶擎风的脸上。
“你怎么有脸,提她的名字?”他枯哑的声音像砂石粗粝,“你也配?”
远远的山脚,起了一排细细的光点,只在黑暗处看得隐约,那是高举的火把。捕快和陶府的家丁们终于到了。
秦姜赶在剑身将陶擎风捅个对穿之前,走了出来。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谢蘅的确非他所杀。”她清脆的声音掠过簌簌的山风,将那人的目光引过来。
对方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