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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平等的（第3页）

“不，这是平等的结果。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着急，不抢东西吗？因为他们心里头没有委屈，也没有火气。”

老高想起儿子说的，他整天一肚子火。

两人走着，看到路边有个奶奶带着小孙子在玩。那小孩手里拿着一列木头火车，在地板上玩得正欢。

“你看看那玩意儿，我小时候特喜欢。”高援朝说，“我父亲用木头削了个火车头给我小弟，我整天就眼巴巴地看着。可是啊，等到现在我们都成了老头子了，也没轮到我玩上一回。”

蒋园长站在旁边贼笑。“来吧老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火车随便玩。”

高援朝过上了一种奇怪的生活。这里有不工作光玩过家家的男青年，还有见了长辈连头都不抬的女孩子，无论是谁都比他小得多。可“小蒋”反复地说过：这些人都是平等的，在这里都是“小朋友”。既然在见面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老高就接纳了“我们都是平等的”这样的论调。

在蒋园长的“成人幼儿园”里，玩具、食物要啥有啥，这是老高在童年连想都不敢想的。于是，凡是老高想吃的、想玩的，总能拿到。既然总能拿到，有时别人比他先拿，他便不觉得生气。他虽然年纪大，但也不需要谦让任何人。自从他两岁添了弟弟，这样“不用让着任何人”的“童年”就结束了。一次，老高跟一个“小朋友”因为究竟谁玩火车而起争执，蒋园长跑过来劝架了。她说过，唯一的规矩就是平等，果不其然。虽然老高比那人年长二三十岁，蒋园长还是说：“是高援朝先来的，你得等一等！”这么一说，那人竟然还道歉了。老高心想：原来这就是公平！这感觉真是不错，他觉得如沐春风，心头积压的委屈，随着这样一次次的“公平”和“平等”逐渐消散了。

至于“小蒋”，虽不能天天见面，但每每老高心里烦闷不痛快的时候，她总是“陪”他说一阵话。老高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如果能有这样的女士相伴，再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了。可有时，老高觉得自己在“小蒋”面前不像个有魅力的老大哥，倒像个小孩子。

这样时光过得飞快，他日子过得充实又安心，一恍神，已经好久没上儿子家“捣乱”了。竟是他儿媳妇先按捺不住，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

“爸，您最近好吗？好久没见您了，我就问问您的情况！”

其实老高每天过得挺快乐，但听儿媳妇这么说，却想着：谁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媳妇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不合规矩、不合心意的女人。“怎么？你来看看你老公公死了没有？”

“您别这么说，我确实是关心您。前一阵子我太忙了，连个电话也没顾上打给您，确实是我不对。现在忙完了，我们想周末带着明明去您家看看您，行吗？”

老高听了心里又生了闷气。她口口声声说什么“您家”，这不就是摆明了分得清清楚楚吗。可一阵子不见孩子们，老高还是想的。周末时，他一早便买了许多好菜，打算做些好吃的给自己的小孙子吃。既然要“露一手”，何不请“小蒋”也来尝尝？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邀请。谁知蒋园长欣然同意：“好久没跟明明的爸爸妈妈聊聊了。”

理由虽然奇怪，但人毕竟还是来了。蒋园长时不时就去幼儿园，孩子们见了她都很亲，明明就乐呵呵地扑到她膝下。老高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听着蒋园长跟儿子媳妇谈话，说明明是个好孩子，很要强，也专注，语言表达特别好，他心里头乐滋滋的。

饭菜好了，众人一尝，果然跟家里保姆做的不一样——仿佛打死了卖盐的老头儿，无一不是咸死人。

“你平时也吃这么咸？”蒋园长诧异地问。

“滋味浓，多好吃！”

“咱们岁数不小了，吃这么咸，血压更不好控制了。你不想吃没味道的，不如就多放点葱姜蒜，香着呢！”

“好，好！我下次注意。”

饭后，蒋园长告辞走了。老高陪着小孙子玩时，儿子和儿媳妇在一边窃窃私语，又见老高气色极好，元气满满，跟小孙子玩的时候还义正词严地护着玩具：“这火车不能给你玩，这枪给你。”儿子实在憋不住，问道：“爸，蒋园长今天怎么会来啊？”

“我邀请人家来的啊。”

“您怎么认识她的？真的跟她谈了？”

“不是你们让我找‘小蒋’谈谈心的？”

“是，是我们说的。”儿子挠挠头，十分尴尬。

“那蒋园长经常这样到您家里来？”儿媳妇按捺不住也凑了过来。

老高知道孩子们看出他和“小蒋”关系不一般，心里得意，脸上却佯装愤怒。

“别拿老爸爸开玩笑！”

这模样竟然透着娇嗔，儿子儿媳妇的表情都一言难尽。他儿子说话没那么多顾忌，脱口而出：“人家是教育家，高级知识分子，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可别以为她对您亲切就是有好感，她对谁都这样！您别一把年纪了失恋，再让我们因为这事操心……”

“没大没小了？不怕我揍你？”老高这才真的变了脸色。

他儿媳妇却坐下来正色地说：“爸，今天过来我要跟您说一件事。因为项目需要，单位把我外派到S市一段时间。我和明明爸爸商量好了，孩子跟着他，白天上学，晚上阿姨也能帮上忙。我呢，周末和假期只要有空都会回来。”

老高一听就急了：“你疯了！明明爸爸正当年的好时候，你还让不让他工作了？本来天天喊着加班加班，现在可倒好，干脆就卷铺盖——跑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个家了吧？当初你妈说你是个好孩子，我看你妈是瞎了眼！你去吧，我们就当明明没有你这个妈！”

儿子坐在一边啼笑皆非地说：“明明有没有这个妈这事您说了能算吗……”

儿媳妇说：“我只是跟您说一声，也不是找您商量。我下周就要走了。”

“你……”老高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你真要抛下孩子？你就不怕别人戳着明明的脊梁骨笑话他？”

明明在一边插嘴说：“谁笑话我？为什么要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