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在雀州闵寅斩杀的那尾白蛇,跟今日在赤九湖碰到的这尾很是相似,只是身形更小了一些,被谢昭一枪钉穿了头的时候正值初春,那会儿入冬就睡的万物刚苏醒不久,那蛇也是睡眼惺忪的,慵懒盘着圈着那女子睡在树下,谢昭屠它也没费什么力气。
但今日这尾就不同了,大概天生就长在水中,这会儿又是盛夏,百虫最是喧闹的时候,这蛇气力大得很,谢昭一箭扎进它的右眼,谢昭双腿夹着的蛇颈立即剧烈甩起来,想将谢昭甩下去,蛇身湿滑,鳞片十分冰冷,谢昭略略往下滑了一段,使尽了力气夹紧了蛇身往上窜,单手抱紧蛇颈,右手抓着那支已经扎到它眼睛的箭不放松,并用力在其中一搅。
烛九吃了剧痛,近十五尺长的身子卷曲弹动,用力挣扎着,蛇口大张,哈了几声气,将昝夷客松开,转过头来,长大了嘴要咬抱紧它颈子的谢昭。
但谢昭所在的那个位置巧妙,它转过来也咬不得谢昭,嘴里喷出的毒液也溅不上谢昭,蛇头左右甩动这,腥臭的鲜血从那蛇眼往外飞溅,滴落到澄清的湖水中,像一朵朵血红的花盛开,才开成血花就被蛇身搅动,稀释在湖水里头。
那昝夷客失了蛇口的钳制,落到了水里去,只一瞬,那巨大的金黄鱼尾就在血水之中往下一沉,不见了。
谢昭听见岸上魏长安同魏霄着急指着湖里,提醒谢昭昝夷客跑了了喊叫声,但她没法分心去看昝夷客潜到了何处去,身子往下又滑了一点,蛇身粗壮,谢昭双腿夹着也只是勉强围了八九分。
恶臭的血气和腥臭气从蛇眼伤口处和蛇口之中传来,谢昭不敢再搅动那支箭,生怕箭搅动松了,她没个能紧抓固定自己的地方,
它若是带她往水里去,她胜算就不大。目前如何脱身,谢昭一时还想不到,若是同那昝夷客沉到水里,她纵使游得像条鱼,也快不过这尾烛九。
昝夷客在水中比鱼还快,不就遭这烛九捉住了?那这烛九一定比昝夷客更快。
她要想个法子离岸边更近一些,若是真被拖到水里了,她要么憋气太久被水溺死,要么被烛九咬死吃进肚子里。
但也不知道这烛九会不会是个水陆两生的,若是她上了岸,它也跟着上了岸了怎么办?蛇在陆地也行得很快,这烛九同闵寅的白蛇好似也是一个同源同宗的。
方才这样想,这尾烛九好像听到了谢昭心里的盘算一般,有过一顿,突然带着谢昭往湖中央急速游去,并遽然一头扎到水里去。
电光火石之间,谢昭眼疾手快,右手不敢放,左手取了咬在齿间已久的另一支箭,冒险使力往上一跃,狠狠往下一扎,没扎到烛九的左眼,只扎在烛九的头顶。
下一瞬,被卷出浪花的湖水拍上谢昭脸面,谢昭还来不及深吸一口气,那烛九便带着谢昭往水里沉,湖水猛然将她一包,谢昭险些睁不得眼。
好在扎在烛九头顶的箭,谢昭是把着箭尾下了死力的,一尺五的箭没了一尺一到了烛九的皮肉里,烛九再一挣扎,那箭被谢昭的重量拉得松动了一下,被烛九自己的动作又带得箭头一转,居然好巧不巧地卡在了它头骨的某个缝隙处,牢牢地被卡在了那儿,卡得烛九又吃痛猛力挣扎了几下,却始终甩脱不得。
谢昭一手抓着扎在烛九右眼的箭,一手抓着扎进烛九头顶的箭,好似把着蛇的犄角,双腿早就松脱了,整个人被慌不择路在湖里乱窜的烛九带得被迫往前游着,真成了一棵海草被烛九带得在水里飘荡。
这东西大概想要淹死她。
谢昭憋着一口气,觉得肺差些要炸开,视野上方冒出几颗白光点,看着烛九一直贴着湖底窜动,挣扎,它是个聪明的东西,它好像知道谢昭是人,人不能在水里久待。
它想将谢昭拖死。
谢昭有些后悔听李容治的话,帮昝夷客了。
如今昝夷客得救了,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挣扎着,放不放手都是死,不过是被淹死还是被吞进蛇肚里的区别。
这种当口,谢昭还有心思想到谢不留说过的一件事情,就是在闵寅时候,因那白蛇是被谢昭开膛破肚,取了蛇胆的,他们就曾怀疑谢昭是钻到了白蛇肚子里,从里头将白蛇破开的。谢不留那时候跟众人科普了一下,说是人被吞进了蛇肚子,是万万不可能活着的,一是蛇肚子里没有空气,二是蛇肚子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三是蛇将猎物从蛇口吞进去后,之后非常长的一段都是边蠕动着边将猎物紧紧用力裹着,别看蛇没有四足,只是圆圆的一根,内里的肌肉可是有力得很,用力一裹,纵使是钢筋铁骨都能被折断,他以往见巨蟒杀人,去救的时候剖开蛇肚,八尺高的汉子已经被裹成不足两尺长短的东西,面目不辨,全身骨骼尽碎,揉成了一团,十分恶心。
谢不留当日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因西南长虫十分多,雀州地形地貌十分适合长虫一类的东西生养,比别的地方的长虫更长更粗壮上许多,他这一说,也是给谢昭和其他人提个醒,千万不要觉得进了蛇肚子还能全身而退。
谢昭突然想得这件事情,想着自己得了谢不留的交待,就万万不可能会冒险进蛇肚子,但这生死的关头竟然想到了谢不留当日说这些的时候,难得一见的严肃的脸,心里觉得自己好笑,又觉得当前没个法子,进退维谷,今日可真是要把自己玩死在这里了。
方才是觉得长弓无把握可射死这尾烛九,才冒险进了水里,想着能一箭扎瞎蛇眼之后,一箭扎在昝夷客身上,两手生擒这两样东西。
她刚才应该扎蛇的七寸啊!
打蛇打七寸嘛!
但也没时间懊恼了,谢昭往上抬头看,掂量了一下到湖面的距离,烛九在湖底翻腾,她几次避不开湖底的大石头,身上都是擦伤。
原本被沙棘勾出划出的伤还没愈合呐!
突然,一双手从谢昭后头将谢昭的腰环住了,一具冰冷的人的躯壳从谢昭后头极快地贴了上来。
谢昭一惊,不敢放手,回头去看,一张人脸极快地欺上来,用口封住了谢昭的口。
嗯?!
昝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