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水牢大门,森冷潮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夹在在其中的还有一股隐隐的腥气,伴着腐烂的气息,叫人作呕。
“一个纸画出来的妖怪?”
谢昭带着榕树伯,跟着带路的士兵在牢中黑漆漆的走廊之中穿梭。榕树伯不知道怎的有些紧张,大概是此前在九泉之下暗无天日的日子给他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变成了一只怕黑的妖怪,一双手搂在谢昭颈子上,每当转弯的时候,他僵硬的身子更是紧绷,谢昭险些被他勒死。
“是啊,一个纸画出来的妖怪,成了人。”谢昭扯一下榕树伯的小手,“今海儿能画虎成虎,反正今日没事,正巧去看一看。”
榕树伯如今十分满意自己这小小的身形,觉得做起事情来灵活又方便,不必非得像个成人似的,对要回复之前尺寸大小就不是非常执念。在说话这一块,他离谢昭的耳边近,向来讲话都是低低的细声细气,除了谢昭,旁人要离得近了,或是他自己提高音量了,才能听得清。
榕树伯方才问的那一声,因是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之中,十分焦虑,便是低声问的谢昭,前头带路那个士兵什么都听不着,只听着了谢昭后头那句话。
那士兵十分困惑,转头问谢昭,“将军是在同我说话?”
谢昭摆摆手,“没事,跟一截木头说话罢了。前头还有多远?”
那士兵举着火把,觑了一眼谢昭肩上的木头榕树伯,“不算远了,再下五层,便到了。”
谢昭问起这水牢的历史,是何人所筑。
士兵答:“丹城志之中并无记载,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军中有会堪舆的江湖人士,说这是一块大凶之地,是用来镇凶兽的,压一个水在这儿,叫丹城永固,凶兽不犯。”
谢昭跟着那士兵又折一个弯,算起来已经是折的第九个弯,这水牢修得甚是奇特,自地面弯折往下落,走三百步一个弯折,每三个弯折设一层牢房,越往下越潮湿,最下一层全浸在水中,倒二层浸了一半。
方才那士兵说,假的那个今海儿便被囚在倒二层之中,照着沈妙的吩咐,日日泡在水里。
在折一个弯,那士兵突然想起一般道,“沈先生今日也过来了,来约莫一早上了。”
谢昭平平应了一声,问他,“沈妙是同谁来的?一个人?”
士兵答:“一个人来的,前一班的守卫将他推进来的,到我来交班的时候,他还在。”
谢昭又问:“他又来审问今海儿了?”
那士兵答:“倒不知道是不是来审问的,他屏退了其他人,就留了他一个人在牢房里头。但刑具已经从底下撤走了,再要用刑的话……怕也不方便了。沈先生的手上好像也没个力气,怕也不能了。”
谢昭“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同那士兵交待道:“水牢重地,不该让闲杂人等出入,往后没有我的手令,不要随意放别人进来。”
那士兵应了令。
榕树伯靠着谢昭的耳朵,小小声问道:“沈妙跟这个妖怪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昭摇摇头,不出声。
又折一个弯,便见沈妙自己推着轮椅上来,这是一个上坡路,沈妙的手被勾奇硕断过,推得便更为艰难。谢昭甚至猜想按他这伤手、这一点点挪动的速度,他其实没在底下待多久,时间全浪费在从下头上来的路上了。
也是活该,谁叫他屏退了旁人的,这水牢之中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这一路上看到的多少被关在里头的人都是一副麻木状态,声喉嘶哑到叫都叫不出来,十个指头伤痕累累,无一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