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得知并州战场获胜的曹叡难掩心中兴奋,汉魏交战以来,这是张合在陇西战胜马谡后的首封捷报。
这场来之不易的难得胜仗总算稍稍遏制了一下魏军近年来一败再败的颓势,曹叡不等战事完全结束就下旨表彰此战的功臣:“升毋丘俭为镇西将军,晋封高阳侯,升陈泰为镇北将军,封颍阴亭侯,其余将士各有升赏”。
散骑常侍刘放奏报道:“陛下,晋阳方面回报说贼将赵骥的旗号已经出现在了前线,是不是应该让骠骑将军从函谷道出击牵制关中蜀军?”
“不,蜀人在函谷至潼关一线筑有坚城,之前又不是没打过”,曹叡对此早有思考,“让骠骑将军分出一部兵力北渡大河,走滏口陉威胁蜀军后路,蜀军若不退则自陷死地,若退则我军可以乘胜追杀”。
曹叡不是那种不通军事的深宫皇帝,他执政后多次在紧急关头非常准确的做出战略判断。
在他刚登基那年,孙权曾突然偷袭文聘镇守的江夏,朝臣都要求尽快发兵支援文聘,但曹叡却冷静判断吴军如果不能趁文聘无备在第一时间就破城的话,陆战无力的吴军是不可能攻破坚城的,后来果然如他所料。
诸葛亮首次北伐时关中震动,很多大臣当时都认为局势已经坏到救无可救,建议弃守凉州,曹叡坚持认为陇西三郡并非真心归顺蜀汉,只要魏军能及时进入陇西,哪怕仅是形成相持局面,也能逼迫诸葛亮撤军。
得到曹叡命令的司马懿没有先召集幕僚商议,而是找来两个儿子问:“陛下令我分兵走滏口陉增援晋阳,你们以为如何?”
滏口陉东通邺城,西连上党,曹操灭袁时就曾包围邺城吸引袁尚走滏口陉来援,然后一战击溃袁尚主力,就此锁定河北胜局。
司马师和司马昭两兄弟都对曹叡的规划表示了赞同:“天子此计甚妙,蜀人现在便像是一头狼一样,铜头铁尾麻腰杆,晋阳吴懿部是铜头,关中赵骥部是铁尾,而上党郡只有蜀人汉中军团万人留守,正是他们的软肋”。
司马懿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思索道:“按常理来说,走滏口陉攻击上党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只是……”
“只是我们能用常理来思考赵骥吗?”
司马师回味着父亲刚才的话,他对这句话是有切身体会的,当初他在箕关计划与郝昭一里一外夹击汉军,哪知坚固的箕关居然被汉军一鼓而下,他当时还以为是郝昭投降献关才会输得这么快,直到后来才知道是赵骥开发出了一种叫做“飞天雷”的攻城利器。
“父亲是担心赵骥会速败毋丘俭和陈泰的联军?”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滏口陉易进难退,我军经此侵入上党郡不难,可万一赵骥能够快速击败毋丘俭和陈泰,到时他回师一击,我军可就危险了,当年武皇帝破袁尚便是如此”。
司马懿思量再三后道:“天子既然有意重用宗室子弟,此计又是天子亲自御定的,我身为臣子体察天意,那就让夏侯兄弟俩去断上党吧,你俩这次就别跟他们争了”。
司马懿随即分出两万兵马交给夏侯霸和夏侯威,让他们遵照曹叡的命令出击。
……
晋阳汉军大营,句扶和李球两部步兵终于抵达了前线,在得到援兵补充后,全军士气逐渐恢复。
赵骥召集军中将领开会商议说:“我军原计划是南北对进速夺晋阳,如今迁延日久,洛阳敌军又不是木头人,后方随时可能生变,我的意思是十日内攻破晋阳,然后马上回师上党”。
这番话一出,原关中军团的将领还好,汉中军团的旧将听了不由得都倒吸一口气——你这口气也太大了!
赵骥为了震服汉中旧将,故意不说自己准备如何快速破城,而是保持神秘直接下令:“大伙儿都赶紧回去做好开战准备,等我下令集结攻城时还没准备好的一律军法从事”。
汉中众将唯唯而退,然后私下聚到代行吴懿军务的廖化帐中,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大多都表示不信赵骥能在十日内攻破晋阳坚城。
“都别废话了,赶紧各自回营去做准备吧,不然到时违了军法的话,谁也救不得你们”,廖化黑着脸斥退众人,然后单独留下马岱。
“攻城那天,你带本部骑兵在晋阳以东设伏,城破后魏军败兵必走井陉撤退,你争取多取些战功,到时候我会在骠骑将军面前给你请功”。
马岱微微一怔,有些摸不清廖化的意思,只好拿出万金油式的套话答复:“末将多谢廖将军”。
马家在蜀汉内部是个独特的存在,天生就不从属于任何政治派系,一直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家最初入股的西凉劲骑,但随着这批马超时代的老人逐渐退役,马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
廖化语气平淡地继续说:“扶风马家是大汉名将之后,你如果好好干,将来在扶风老家重开庄园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可以重振西凉铁骑的威名了。”
扶风?!那可是在赵骥绝对掌控下的地盘,作为马家目前事实上的主事人,马岱稍一回味就能明白廖化这番话中暗藏的含义。
可廖化不是荆州人吗?他是什么时候和赵骥站在一头的?如今吴懿伤重,汉中旧将人心惶惶,刚才廖化会不会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事关重大,马岱没有立即表态,抱了抱拳就沉默着离开了,无论如何,先立下战功总是不会错的。
另一边,绥武将军蒋斌一脸不屑地对左部督傅佥(qian,一声)说:“我还当骠骑将军有何破城妙策,原来竟是伏穴之法,刚才我去看了,他手下一伙人正在挖掘地道,这种老套路怎么可能十日内破得了晋阳城”。
蒋斌是蒋琬的长子,他和傅佥年纪相近,又都是荆襄系安排到汉中军团接手军权的二代同乡,平时关系还不错。
傅佥冷着脸说:“关中人都说骠骑将军无坚不克,我也正想亲眼看看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