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紧让开,看着他把惜娟抱回马车。
她的脸色苍白,唇却红得可怕,鲜血染在唇上,呼吸又急又浅。
阎晟眉头紧锁,一日夫妻百恩,他与她没有爱情,但毕竟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是这个女人一直照顾他。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日子久了,跟亲人一样。他性子冷硬,在她面前难免情不自禁地发些脾气,因为他知道,她永远会无条件地忍受着,等待着。
他拧了帕子,给她擦干净唇上的血,长长地叹气。若她身子好,他会让她后半生过得富贵平安。但她的身子却偏偏一年不如一年,都是常年忧心的结果。
泠涧没一会儿就赶过来了,给惜娟诊了脉,脸色严竣地向阎晟摇了摇头。马车里光线很暗,惜娟的呼吸细若游丝,这模样像已是油尽灯枯。
阎晟和泠涧低语几句,扭头看着惜娟身边的婢女问:“可按时用药了?”
“这……”婢女悄悄看她,不敢出声。
阎晟的脸色骤然一变,正欲发怒,袍角被婢女轻轻扯住。
“不要为难她们。”惜娟睁开无神的眼睛,轻轻摇头,“是我自己总忘了,还嫌药苦。喝了这么多年,也厌了。”
“养好身子,再说别的事吧。”阎晟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
“其实,王那晚去宫里见阿九,我就知道,我和王的缘份尽了。我也是没用的人,帮不了王什么,还总添麻烦,让王成为天下人的笑话。我若就这样走了,对王,对我,都是解脱。娘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寂寞。我下去伺候娘娘,向她交差,总算不负娘娘之托……”
惜娟说着,又咳了起来。
阎晟给她拍了半天的背,她才缓和过来,虚弱地睡了过去。阎晟叮嘱婢女好生照顾,从马车上下来,慢步往前走。
“其实,用韶华玉笳倒还有希望拖上一两年,再慢慢调养,或者能有奇迹。”泠涧小声说。
“韶华玉笳不好找呀。”冷啸在马车外听到了,接过话说:“不过前阵子好像听老爷子身边的人说,东吴的人给老爷子献了一枝。”
“这是好东西,尤其对心疾特别有用。”泠涧点头,低声说:“一株韶华玉笳百年才长成手指粗细,但不足百年,或过了百年,药效就减半了,也不知道夷王那里是多少年的。”
“属下去问问?”冷啸小声问。
“在别处找找,老爷子的东西……罢了。”阎晟摇头。
“那属下传信让各地的兄弟们找找?”冷啸又问。
“嗯。”阎晟的视线落向远方,卿嫣正把小珍珠往天上抛,不用想,一定是去找卫长风的。弯月静悬浩瀚夜空,她仰头凝望远去的小雀,一头青丝被风吹得乱舞不止。雪白的狐裘包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就像一只站在沙丘上的小狐狸。
她突然到了他的注视,扭头看了过来,然后冲他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跳下了沙丘,往马车上跑去了。
“王妃真是有趣,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子,王有福了,有了王妃,王也笑得多了。”冷啸笑着说。
“是有趣。”泠涧扭头看向阎晟,薄唇轻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这世上能容下这样有趣的女子的人,屈指可数,若真心喜欢的,会让她越来越有趣,若喜欢不长久,只怕没多久就枯萎了。”
“怎么,天天和那个和尚在一起,也修禅了?”阎晟扫他一眼,淡淡地说。
“浮灯修为极高,劝你也找时间听听他的话,很有意思。”
“无非生死轮回之事,有甚有趣?”
阎晟拧眉,他此生最厌恶地就是装神弄鬼,以及以轮回往生来说事,人死化灰,没有例外。
泠涧挑了挑眉,转身往回走,“反正我与你之约只差半年就到期了,再伺候你半年,以后各不相欠。”
“泠涧公子倒是个信守约定之人。”冷啸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只可惜他心不在仕途,不然定会成为王的得力助手。”
“若能逍遥一生,也是一大幸事。”阎晟看看他,往前面的马车走。
卿嫣正盘腿坐在马车正中间做针线,好像是条很宽的腰带。
“谁的?”他坐下来,托起腰带看。这是从她的衬裙里裁下来的,夹层,还放了棉花。
“给汉仪的,她小产过,这几天又累到了,说腰疼。”卿嫣仰着小脸看他,把长长的白线放到牙齿间,一咬……
丝滑的白线从唇角一拽而过,立刻把唇角拉出一道细口。
“滋……”她捂着唇角,皱眉吸气。
她的心很软,很好!阎晟看了她一会儿,拿着帕子给擦掉唇角的血渍。
卿嫣笑嘻嘻地把小脸凑过来,小声说:“你给我亲亲,亲亲我就不痛了。”
阎晟哑然失然,这小妖物撒起娇来,娇憨入骨,让人拒绝不了。他低下头,往她的唇角轻轻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