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看着她的眼睛问:“那赵大娘你想不想推翻这‘王法’?”
赵大娘吃了一惊,随后笑道:“薛少爷说笑了,这‘王法’哪里是我一个糟老婆子想推翻就推翻的。您不要再同我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阿雪道,“鸿融赌坊的事情,不单单是您一家碰到了。甚至,比您更惨的人家也大有人在。”
比如王大娘一家,甚至因为“赌”牵扯进了许多事情中,最终丧了性命。
“世人都笑‘蚍蜉撼大树’,然而怎知,千万只蚍蜉合力之时,如何不能撼动大树?”
赵大娘垂下眼睛不说话。
她当然想。做梦都想。
然而……
寂寂的风声拂过夜色,草木微动,树影摇曳。
空气里似乎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我知道薛少爷您的意思,”赵大娘抬起眼睛,“可是,若是按您说的,当众击鼓鸣冤,到时候如果秦家还没倒台,我和我女儿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阿雪来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点:“你们只需要当日击鼓、上堂与秦家对峙,之后我会立刻安排人将你们送出溪客县。你们可以等到秦家彻底倒了再回来。”
赵大娘和女儿对视一眼。
赵大娘还有些犹豫,赵姑娘就抬起头道:“薛少爷,我答应你。”
“小莹,你……”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开第一个头。”
赵姑娘垂下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被关在鸿融赌坊的那几日……我受够了。那里比我早些时候被抓进去的几个姐姐,有的都已经疯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碰到这样的事,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
“如果所有人都推着不去做,那这件事就永远没办法开始,”她的眼睛里已经渗出了眼泪,眼眶红红的,但目光坚定而决绝,“既然如此,这件事,我来。”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掷地有声。
像一颗石子猛地掷入水里,溅起一片跃得高高的水花。涟漪阵阵,永不止息地向远处散去。
阿雪也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必当拼尽全力保证赵姑娘和赵大娘的安全。”
小孟也不甘落后:“我……我虽然不大聪明,但拳脚功夫好啊。你们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说着,几人相视一笑。
窗外,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灰蓝的密云裂开,金红的日光从云层里洒下来,灰黑的地平线一点点变成绛红的颜色。
天亮了。
“诶,来了来了。”
远远地,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守门的小厮忙过去开了门。
——吱呀。
木门开了,阿雪转过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日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镶了一层金边。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云泽芝跨过门槛,走进屋内,他的身上带着早晨潮湿的水汽和秋日草木的清冽。
他笑道:“不会是猜到我这次出去借钱借粮很顺利,特地在等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