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随从名叫宗越,近身伺候厉澜之快十六年了,见他眉目微动,便知醒了,心中欢喜道:“公子,你醒啦”,边说边将他扶起,半靠在床头。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厉澜之心中有些诧异,问道:“我昏迷了几日?”,宗越抹了抹眼角,道:“公子昨日突然发作,属下在外办事,实在无法赶回,所幸天佑公子,安然无恙”。
厉澜之闻言,微微皱眉,往日心悸发作时,经常会连续四五天不得安生,如今却无半点不适,况且昨日宗越还不在身边,那究竟是谁救了自己?
看着宗越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隐约想起自己昏倒前,依稀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飞奔而来,厉澜之缓缓地侧过了身子,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多半是杨鉴行救了自己,可为何偏偏这么凑巧?
他自幼患有心悸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已,莫非这女帝能未卜先知,竟会随身携带治救治心悸的药物?如此好的疗效,必然不是随意拿出来的,好像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另外,还令他有些不解的是,心悸发作时,那人喂给他的药丸竟有几分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厉澜之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甚少有人知道自己喜欢吃云饼,尤其是瑞丰行出品的,这些事情,女帝又是如何知道的?想到这里,他眉间微锁,陷入沉思……。
“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的灰衣长袍人猛地一惊,看着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的砚台,顿时噤若寒蝉地伏低了身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者,虬须雪白,但从容貌看上去却只有四十余岁的样子。
“这个燕朝歌还真是不死心,刚灭了他布置在泛魄山的人手,转眼又派了人来”,老者冷笑道,“灰鹞,你带人去处理干净。还有,再派些人手去打探华国的宝藏下落,尤其是《往生谱》”。
“圣尊,属下有一事不明,怎么华国的宝藏中,竟有我门中的圣物《往生谱》?”,灰鹞有些不解地问道。
问话的是那日在苏文重房间里的圣使,他口中所说的圣尊,竟是雪衣门门主座下的两大圣尊之一,无极圣尊。
听到这话,无极圣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鹜,道,“知道此事的人,在这世上不过三五之数而已,你是本尊的嫡传弟子,告诉你也无妨。当年的华国女帝原秀秀与本门渊源颇深,她生母乃是门主的关门弟子,深受器重。孰料她竟监守自盗,擅自将《往生谱》偷盗出来,害得门主险些走火入魔,竟白白耽误了数十年的修行,真是该死”。
原来如此,难怪华国的宝藏中会有《往生谱》的踪迹。
“得令,圣尊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燕氏狗贼,当年背信弃义,暗自下毒害了先祖,从此雪衣门不得不困于深山荒岭之中,长达百余年时间。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找到《往生谱》便可脱困而出,如龙出海,获得大自在”,灰鹞沉声说道。
“什么?”,燕朝歌惊得几乎跳起来,“你是说,朕再派过去的人手,转眼又消失不见了?而且亦如同上次一般,踪迹全无?”,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喃喃自语道。
尚姜面色如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的确太过匪夷所思了,自从上批人马失踪后,皇上便特地将近身侍卫调去了泛魄山,一方面是为了继续查找宝藏的下落,另一方面也是探查之前兵士的失踪缘由。故而这次派出的人手虽然不多,却皆是十里挑一的好手,个个都经验丰富,绝非寻常角色,更何况,其中还有禁卫军统领杜仕方,以他的身手足已跻身江湖十大高手之列。
夜色朦胧如雾,四下清幽,乳白色的芙木兰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是女帝最喜爱的花,不仅气味怡人,而且有助睡眠。这兰轩殿原是杨鉴行幼时的寝宫,此番大婚,宫中各处修缮一新,女帝深知厉澜之常年失眠,这芙木兰凝神助眠之效本是极好的,便将此处赐给了他,如今已是厉澜之的寝殿了。
“公子,夜已深,早些休息吧。方才陛下派人来传,说是今晚有政务要处理,便不过来了”,宗越轻声说道,便将洗漱之物递了过去。
厉澜之随手擦了擦脸,触摸到案上堆得满满的账本,有些头疼地说道:“这段时间忙着大婚的事情,耽误了不少工夫,各地店铺的年例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会儿”。他说看,实则是摸,自从眼睛失明后,厉澜之便下令所有的账册一律采用规范统一的盲文刻字,以简单明了的符号作为标记,倒也方便了不少。
宗越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勉强,只得躬身退下。
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厉澜之正准备提笔记录,门外传来通禀声,说是薛女官求见。
薛禅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揭开红布,是一套文房四宝,躬身行礼道:“殿下,听说您要批阅账册,这是陛下命奴婢给您送来的,兴许能用得着”。
厉澜之闻言,默不作声,薛女官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后,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