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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人的另一面 1故乡人（第1页）

后秋的中午，已经有了寒凉之意。老白坡人互相传递着一个消息，黑文泰的儿子黑金晖在白河市开办了一家大型预制厂，因为刚刚开业，需要大批量的工人。至于工资、待遇等等，可以到黑文泰家直接去问黑金晖，他会一一说明。反正是一个庄的，每月开工资，决不赊欠。真的想坑人、骗人，他也就不回老家来找人了。这个老白坡人还是相信的。因为黑文泰兄弟在开吊丝窑场的时候，不管人家资金多紧张，不论人家有什么事，从不拖欠工人工资。他们不会经营，生活奢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有想外出打工的，就上黑文泰家去了。小晖也不多说话，只要去干，他决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因为预制厂刚刚开业，找父老乡亲们，等于给他帮忙。他相信叔伯爷儿们也不会瞎胡干，他要求的是质量。人都是讲信誉的，没有信誉，怎么立于人世？还谈什么生存之道？作生意，第一条就是良好的信誉。对自己的工人就没有信誉可讲，对待客户能好得了吗？再说，一个人要长远，也就只有信誉二字，才是长远的保证。

据知情人士说，黑金晖是抱住了他老岳父的粗腿。在他当兵期间，一个乡干部给他介绍的对象，没想到，他老岳父人家既有权又有势。不过，都是从乡村升上去的，他的女儿喜欢兵哥哥，就答应下了这桩婚事。

老白坡一共有八个人跟黑金晖一起走。他们的乘车钱都是他们亲切地称呼的“小晖”付的。他说，我知道，咱搁家里，谁家该有多少钱啊？到市区，下了长途客车，转乘市内公交时，仍然是小晖给他们付的钱。这让几个来自老家的人，感动不已。心里暗暗称赞，人家黑文泰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会小气，做事有气魄。大度。有大老板的魄力。

确实，几个从老白坡来的工人，干活从不偷懒，也不会偷工减料，力图把产品做到最好。到月底发工资时，小晖还对会计说，每人多给他们发五十，这是奖励。只要好好干，就有钱可赚。一直干到快要结冰了，小晖才买了车票，让老家人回去。并一直对他们说，明年一开春，等不结冰的时候，工厂再开工。那时，他会往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

转眼到了万木争荣的春天，原先跟小晖当工人的那几个人回家后，在庄上对小晖着实进行了好一番介绍和宣传。人都是感性动物，待人好，就是好，任谁也不会忘记。人家出钱给他们买车票，发工资时又多给钱，人家傻呀？说明人家会办事！再说，他爹是支书，他也不能坑蒙拐骗乡亲们啊！于是，又有人加入了给小晖当工人的队伍。

庄上人一听小晖是个玩家，这个人值得相与，便又有七个人加入。小晖的电话一打到老白坡，这十五个人便一同上白河市去了。他们到预制厂以后，小晖问了一下有多少人，领头的白宗祥说，比去年多七个，十五个。小晖二话不说，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沓鲜红的人民币，抽出来三张，递给白宗祥，说：“这是您几个的坐车钱。不够的话，再跟我要。多出来了，您几个买烟吸。”

这明显地多，从老白坡到市里来，每个人也就那二十块钱左右。

因为有其他事，小晖没有多停，便离开了众人。老家人各自找好了住处，也就是简易的可移动房屋。房顶和四周都有厚厚的泡沫板，不透气，也不会漏雨。冬夏还可以用空调。待大伙都安置好了，白宗祥仔细算了算，他们十五个人，连客车钱和公交钱，每个人才十八块钱。这样的话，余下三十多块钱，他问：“咋整咧？还剩下三十多块钱！”

就有人说：“咋整？给人家小晖送去！不能一而再地沾人家的光。人家待的已经不错了，还想咋着？”

此言一出，众人随声附合：“是呀，是呀！做人一是得讲信用，二是得知足。既然小晖待我们真心实意，人家的钱不是钱？人家的一分钱咱也不能乱花、胡花、白花。还是退给小晖是正理。”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敬我，我便越是敬你。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在相互尊重中，提高了理解和宽容。所以，老白坡来当工人的几个人严守着一个半开放的秘密。小晖他叔黑君泰领黑丽叶私奔，并没有上别的地方去，而是投奔了他的侄子。他们俩也在预制厂当工人。不过，劳动强度不太高。再说，黑君泰是小晖的亲叔，黑君泰和黑丽叶又是那号怕下力的非真正劳动者。如果给他们安排的工作较重，他们也受不了。而黑君泰不管咋说，是有老婆孩子的。他是把黑丽叶“拐走”的，又是一个庄，又是同姓，虽然早出了五服，但总是本家。好说不好听。于是，几个黑金晖的工人，出于黑金晖待他们的好处，在回故乡的路上，或是在预制厂时，他们都在私底下商量，黑君泰和黑丽叶的事儿，回庄上任谁也不能说。这是在给小晖面子，我们就当不知道。几个人有了约定，也就严守了秘密。

白宗祥拿着那余下的三十多块钱，找到黑金晖时，他正在跟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谈话。白宗祥怕耽误黑金晖的正事，连忙往外退，却被黑金晖叫住了：“小四叔，你有啥事儿？”

白宗祥便把钱放在黑金晖面前的办公桌上，说道：“还剩下这三十多块钱，都不好意思再花你的钱了，他们就教我送来了。”说完，白宗祥看了看那个陌生人，才又说：“没别的事儿，我走了！”

黑金晖站起身，直到白宗祥走出门去，他才又坐下来。

过了劳动节之后，黑金晖又买了一辆“雪佛莱”。其实，他自己有驾照，还是在部队上办的。但他不想开车，就雇了他姨家表哥来当他的司机。表哥比他大三岁，他姨夫和他姑父以前都是他们县城车队的司机，他表哥的开车技术，就是跟他姨夫学的。相当地老练。再说，表哥在家也没啥事儿，这正好给他安排一个好活干干。他表哥当然很乐意。

黑金晖的预制厂规模不大也不小，一共分了六个工作组。老家去的人，只算两个工作组。余下的，都是其他地方的。他们的预制厂生产楼板、下水管道、路边护挡，他的老岳父跟市政上的领导有良好的关系，产品经常是供不应求，利润也就相当地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