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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逝(第3页)

于是秦姝依言回头,看了自己的灵堂最后一眼。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被红旗包裹住的冰柜,长旗色如朝霞,烈烈如火;第二眼看见的,是自己在满室金菊簇拥下的遗像,黑发高挽,眼神沉静;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由书法大家送来的一幅挽联,长长的白绢上墨迹淋漓,宛如泣血:

秦君长逝,兰摧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日月失色,天地颂名。千年万岁,犹有悲声。②

前来祭拜她的人,全都是受过她的恩惠,闻过她的美名,自愿前来为她送行的群众。不需要花钱买“孝子贤孙”,不需要单位点名派出“观礼群众”,便有万人空巷,扶灵相送。

哀哀哭声不绝于耳,袅袅香烟随风数里,朗朗钟声悠长绵延。遗体告别仪式看来还要再持续一日,因为根据网上的请愿数量可知,还有不少人正在路上,紧赶慢赶,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只可惜秦姝再也看不见了。

她迎着恶灵们愈发猖狂的笑声,逆着冰冷刺骨的阴间寒风,一甩长发,大踏步向前行去,说走就走,再不看身后一眼,端的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性子,倒是把两位因为接到了阎罗大王的临时通知而震惊不已的鬼差都落在身后了。

——也幸好秦姝走得快。

否则根据她明察秋毫的本领,在听到黑白无常两位鬼差的嘀咕后,就能推断出自己命不当绝,还能实打实地体会一把什么叫“我上一秒都做好去地狱的准备了,结果下一秒就活了过来,搞得我之前的慷慨赴死很中二”的尴尬。

在秦姝听不到的地方,黑白无常在互相咬耳朵嘀嘀咕咕。

白无常问道:“就是她了?你好好确认一下再松手。”

手执锁魂链,因此率先接收到阎罗大王的临时通知的黑无常难得多话一次:

“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妇联主席,上任三年后过劳猝死,德高望重,人民爱戴,没错,就是她。阎罗大王特别通知,说她命格贵重又功德圆满,命簿写不全这种人的命数,她的转世重生相关事宜不必走地府的流程,阴曹拘不住她这种人,直接松开锁魂链就行,看她飘去哪里,就是哪里需要她。”

白无常一边看着黑无常松开锁魂链,一边发散思维突发奇想:“这话说的,要是她飘去了天庭,难不成就是上面需要她了?”

这个推测实在太超规格了,就连向来铁面的黑无常都被这个猜测逗得干巴巴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呢,哈哈。”

白无常:“……是啊,怎么可能呢,哈哈。”

两人沉默对视了三秒钟后,突然齐齐探出头去看向鬼门的方向,随即发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不已的事实:

他们刚松开锁魂链,秦姝的魂魄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生魂投胎,只要投的这胎还在人间,就多多少少都带着点鬼气,能被身为鬼差的黑白无常追踪到最后一秒,直到真正降生在人间,才可以从“鬼”,真正转变成“人”。

正因如此,《聊斋志异》《子不语》《搜神记》等多部华国鬼神志异中,才会有数不胜数的“投胎转世后尚且记得前生”的故事。这些故事的时间跨度和地域跨度奇大,本质却始终如一,这便是新鬼直接投胎的后遗症。

可眼下,秦姝的魂魄竟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泥牛入海般全无踪迹,就好像从来么有存在过这么个人似的,真是天知道她投胎去哪儿了。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白无常拎起了同僚手中空空如也的锁魂链抖了抖,在一片叮铃哐啷声里感叹道:

“阎罗大王在上,这姑娘不会真飘去天庭了吧?”

——很显然,白无常不仅“笑口常开”,乌鸦嘴也挺常开的。

——不,这甚至还不能算是乌鸦嘴,因为比起坠入地狱和人间转生而言,投往天庭可真是个一等一的绝妙去处。

秦姝上一秒还在心里盘算,到了下面后怎么对付那些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恶灵,下一秒就忽然感觉脖子上的锁魂链一松,同时她脚下一空,宛如从万丈高楼坠落的、极为可怖的失重感,便与潮水般涌来的黑暗一起吞没了她。

秦姝对天发誓,她在那片黑暗里最多也就降落了五秒钟;但她再一睁眼,周围的环境险些让她惊呼出声:

她这怕是不止坠落了五秒钟,是在空中降落了五百年吧?

周围景色端的是仙气缥缈,非凡尘能有。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人迹希逢,飞尘不到;阆苑琼阁,桂宫柏寝;层楼叠榭,气象恢弘。③

不仅如此,秦姝还没来得及照照一旁的潺潺溪水,看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像无数穿越剧本那样据此判断出自己所处的朝代,社畜的本能就呼唤着她率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里,捧着一卷展开来的明黄绢帛。

虽然绢帛上的字是对外行人而言十分难懂的大篆,比起后世的简体字来,更像是古奥又灵动的图画,可秦姝不知为什么,竟是半点障碍都没有地读懂了这道旨意:

“令放春山遣香洞警幻仙子,掌离恨天太虚幻境,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世俗之女怨男痴。”④

秦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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