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秩扒着面盆吐得厉害,感觉要把胃都给吐出来了。但就像柳芳宗说的一样,女子在心爱的郎君面前都是很要脸的。还有什么是比在情郎身边呕吐不止更让人尴尬的?
她有心让褚栖月出去,可褚栖月却像是老僧入定一样,屁股就是不挪窝,一定要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看着她安然无恙才肯罢休。她脸皮薄觉得害臊,但有褚栖月这么陪着,一颗心却是温暖起来。
她身边这个人,不只爱她青春的容颜,也不嫌弃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心安。
等顾红秩吐得越来越少了,也缓下来了,柳芳宗让百灵拿了一双筷子来。看到他用筷子在面盆里蘸了蘸,好像是要尝一口似的,顾红秩煞白着脸阻止道,“柳谷主,这怎么行,那是腌臜之物,您可千万别——”
柳芳宗被她逗乐了,笑道,“怎么,王妃娘娘以为我是要尝一口了?”
顾红秩尴尬地扯动嘴角,又低下头,听到柳芳宗解释说,“我不是要尝,我是要试毒呢。你吐出来的这些东西里面的毒性越大,你的身子就能好的越快。”
闻言,褚栖月紧张地追问,“那现在毒性够大吗?”
柳芳宗笑了笑,又示意细儿把他的药箱打开,再从里面挑了一个朴素的木碗,把他夹的那些腌臜东西放在碗里,又摸索出陶瓷小罐,打开后把小罐里的棕色药汁都倒进碗里。
他又用筷子搅拌了一下,看到碗里的颜色变成了深灰,才欣慰地点了点头,把筷子放下捋了把胡子后,他对褚栖月道,“差不多了。”
褚栖月一定要问的足够清楚才放心,“她体内的毒都排出来了?”
柳芳宗呵呵一笑,答的足够清楚,“从成色和王妃娘娘吐的分量来看,这毒绝对是该排的都排出来了。剩下残余的那一点,都会随着王妃娘娘日后的新陈代谢自然排出,不会妨碍到王妃娘娘的身体健康。”
听完这话,顾红秩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团红晕。她算是听明白了,柳谷主这就是说,她挺能吐的,吐的分量够重,所以就没事了。
“这回多谢柳先生您了。”
褚栖月对柳芳宗是由衷的感激。
而柳芳宗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这排毒的过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没料到王妃娘娘会忽然昏迷。若不是王妃娘娘体质好又足够幸运,能顺利醒来,那我这用药的人就是造孽了。”
枉他有神医之名,刚才顾红秩昏过去时,他简直束手无粗,根本就没把握让顾红秩醒来。这要是顾红秩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他自认难逃其责,因为是他在褚栖月面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解药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好在现在王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安然度过此劫,不然不仅他深深自责,燕王殿下一定要发疯不可。
凤仪院里一直忙到深夜,才算是消停了。
沐浴后的褚栖月香喷喷的钻进被窝,搂着顾红秩。
顾红秩偏过头道,“柳谷主说我这两日不易沐浴,因此我也没能洗一洗身上,白日里又刚吐过,你就不嫌我臭?”
褚栖月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满地说,“你都漱口多少遍了,臭什么臭?我要是那种媳妇儿吐一吐就嫌弃媳妇的人,你能嫁给我?”
顾红秩噗嗤一声笑了,“这么说,找到你是我眼光奇好无比了?”
褚栖月的脑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然后埋在她身上闷声道,“不,找到你是我眼光奇好无比。”
顾红秩想了想,眸光却是一暗。
他以前吃的那些苦,如果她永远不知道,那也就算了,但现在她随他亲身感受了一遍,让她怎能释怀。如今说她是恨透了昭庆帝,也不为过。
她之前就领悟了自古帝王多薄情的道理,但能薄情到昭庆帝这种程度,宁愿和沈太傅这样生出反心的奸臣联手也非要弄死自己亲弟弟的,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也是她实在想不明白的地方。
昭庆帝动过的最狠的刀子,都是落在了褚栖月身上。他就不怕他明目张胆对着亲弟弟捅刀子,会让沈家坐收渔翁之利吗?就算褚栖月再怎么碍眼,那也是和他一个姓,在一个娘胎里待过的,大家都是同一个宗族的人,面对外敌怎么能不一致对外?难道在他眼中,比起沈家想要让江山改姓的威胁,褚栖月的危害更大?
更何况褚栖月就像代表着褚氏宗亲的那把剑,一直都是他出面得罪朝臣,挟制沈家。如果不是褚栖月为昭庆帝当足了马先锋,昭庆帝哪里还有躲在后面还有观望的余地?
不论怎么看,褚栖月都是对付沈家的最好杀器,在和沈家没决出胜负之前,昭庆帝就急着要除掉自己手上的杀器,这不像一个帝王的做派。
人家都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要是昭庆帝在利用褚栖月收拾了沈家之后再对褚栖月下手,顾红秩都不会这么意外,但这边河还没过呢,兔子也没死呢,他就迫不及待了,这是为何?
“从云,你皇兄容不下你,这已经毋庸置疑。下一步你要怎么做?”顾红秩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你得为你自己考虑,必须给自己,给燕王府留一条退路。”
褚栖月对她微微一笑,一点都不像历经三世风雨的人。他看着她的眼里,仍然燃着最真挚的光,像是不灭的烛火。
“我知道。现在你是燕王妃了,我不给自己留后路,就是不给你留后路。我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这回说到做到。”
他的语气寻常,但顾红秩却从中听出了他的郑重。
“你都打算好了?”
“过完这个年,到开春时大选秀女,京中和边疆都会闹出大动静。在这之前,无论是昭庆帝,还是沈家都不会动手。算他们有良心,还能让我们过个好年。”
说着,褚栖月嘲弄地勾起嘴角。
顾红秩愣了一下,皱眉道,“都这种情况了,昭庆帝还想着大选秀女?他选妃有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