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淑丽这个人,傅沅其实已经记不大清她长什么模样了。
这么多年来,傅沅其实见过她好几次。
第一次是十三年前,在傅家。
郝淑丽主动找上门来,抹着眼泪跟傅沅的妈妈道出真相,包括告诉他们那个只比傅沅小五岁的私生子的存在。
当时傅沅刚好在家,亲眼见着妈妈被气得脸色胀红又变苍白,最后还捂着心脏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腔孤勇冲出客厅,拽着郝淑丽就推出了家门。
第二次和第一次大约隔了几个月,地点却换成了医院。
那次车祸,妈妈为了保护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她,生生将危险留给了自己。傅沅的幸存,代价是妈妈的离开。
她断了几根肋骨,还有一条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无可恋,连妈妈的葬礼都没能出席。
便是在这时,郝淑丽打扮得素静大方,挽着傅实秋的手出现在医院病房里,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的。
傅沅把她带来的花和水果都砸到了她脸上,她却没说傅沅一句不是,只捂着脸哀哀地哭,说自己罪孽深重云云。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让傅沅作呕,却换来了傅实秋的怜惜,和他对傅沅的训斥。
第三次就到了次年的年底,傅实秋领着她和一个男孩进了家门。
那也是傅沅对傅实秋彻底绝望、决定搬去外婆家的导火索。
那之后,她再没喊过谁爸爸,父女间剩下的只有隔阂,冷漠和敌视。
后来,又过了几年,她在街上似乎碰到过这一家三口一次,远远看到郝淑丽,心中却是一片漠然,没有恨也没有怨,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留给了傅实秋一个人。
奇怪的是,傅沅从来记不得郝淑丽的模样。
就像动画里的远景人物,他们总是只有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没有表情,安安静静。
大学时的心理课程上,教授讲艾宾浩斯曲线时提到过这种情况,说刻意遗忘是人类进化中的必然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大脑更高效地运作,云云。
可傅沅始终觉得,她只是一个特别善于掩耳盗铃的傻子罢了。
傻到一厢情愿,竟没意料到这一幕的出现。
“沅沅,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首先说话的是陈老,“刚好,你爸爸也过来了,咱们一起过去吃饭?”
傅沅瞥了眼陈老旁边站得很近的两人,沉默了片刻,才勉强对着陈老扯了扯嘴角。
她干巴巴道:“抱歉,陈伯伯,我突然有点急事,这就得走了。医院可能信号不好,刚刚没联系上您,特意过来跟您说一声。”
傅实秋本来带着点笑意的嘴角也紧紧绷起。
“能有什么急事,就那么匆忙,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旁边的郝淑丽扯了扯傅实秋的袖子,温婉大方道:“你这人也是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训哪。既然小沅说忙,肯定是工作上的事,就让她去吧。”
说罢,又转头对傅沅笑道:“下个月爷爷的寿宴,你可一定要来啊。他老人家可记挂你了,上回还跟我们念叨了好久呢。”
陈老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似乎感受到了这短短数句对话中的暗流涌动。
傅沅露出个嘲讽的笑,也不搭理那二人,直接朝陈老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可,下一秒,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眉毛惊讶地高高挑起。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