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在玲玲的房间里转了转,刚想坐在她的床边,又赶紧站了起来。她把玲玲的床铺整理好。然后又走到她的书桌边,坐在了椅子上。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忍让了,但却仍然得不到玲玲的一点点理解。
她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月光洒在书桌上,就像为她开了一盏台灯一样。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默默为玲玲祈祷。“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玲玲平安,千万不要让她遇上什么困难。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回来,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求求你,求求你了……”
方姨嘴里轻轻念叨着,只求老天爷保佑。她也不知道还能做点儿什么才能帮助玲玲了。
方姨知道,玲玲一直认为是自己破坏了她原来的家庭,而事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玲玲妈妈生病走了以后,玲玲爸爸家的亲戚怕玲玲爸爸长期出差在外,照顾不好玲玲,于是把方姨介绍给他。要说感情,他俩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因为方姨从来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所以不会有什么牵挂和私心罢了。正因为如此,玲玲爸爸才会和方姨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说到搭伙过日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际上也不多,家里一般也只有玲玲和方姨两个人而已。方姨知道玲玲爸爸漂泊在外挣钱不容易,于是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玲玲,努力地想和玲玲建立良好的母女关系。可玲玲对方姨有偏见,无论方姨做什么,她都觉得方姨别有居心。这也正是方姨内心最痛苦、最煎熬的地方。
在这个家里,方姨是孤独的,这甚至比她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更孤独。
唯一庆幸的是,在电话里,玲玲爸爸并没有过多的责怪方姨。方姨本以为,她的这段婚姻可能就要短暂而仓促地结束了。可看玲玲爸爸的态度,好像还不至于此。她时不时打开门往外瞧瞧,又走到窗边,往楼下看看,她多期待玲玲能自己回来呀。
不知不觉的,天慢慢亮了,阳光也暖暖地照了进来,像条毯子一样披在了方姨的肩上。“这么快天就亮了……”方姨自言自语,她硬生生地在玲玲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夜。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方姨猛地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又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她扶着自己的额头缓了缓,又撑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方姨走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慢慢喝了下去。她打开门又走了出去。玲玲还没有回来,她不能就这样在家里坐着,过不了多久,玲玲爸爸应该也能赶到家了。方姨想在这之前努力地给他一个交代。
“少爷!少爷!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你跑哪儿去了?我都出去迎你好几回了!”阿宽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赶紧跑过去打开了门。
“唉,实在是抱歉,让你久等了。出了点事儿,就回来晚了,你吃了吗?”郝少爷精疲力尽地坐下来,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少爷,出什么事儿了?”阿宽赶紧给郝少爷拧了把热毛巾,递到他手上。
郝少爷把整块毛巾敷在自己脸上,张开嘴贪婪地吸着毛巾里散发出来的热气,这才觉得身子松快了些。
“玲玲……玲玲她跑了。”郝少爷取下毛巾,放在桌子上,一脸地无奈。
“跑了?她怎么跑了?你不是在给她上课吗?”阿宽好奇地问。
“她假装肚子疼,说要去医院,我和方姨就把她带到医院去了。结果,她趁上厕所的功夫,跳窗户溜了。唉……怪我,怪我!我没想到她竟然……是我大意了,她明明跟我说过想要离开那个家的,我怎么能这么相信她呢?”郝少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后悔至极。
“这……这也不能全怪你呀。她进了女厕所,你又跟不进去。那方姨呢?方姨咋不跟进去看着她?”阿宽问。
“方姨被她先支走去买水了,所以我说我大意了呢。起先我说我去买,可她指定非要方姨去买,方姨为了讨好她,让她高兴,就乖乖地去了,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怀疑!现在想起来,这也太不正常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呢?”郝少爷越想越后悔,但凡自己稍微留点心,就不会发生晚上的事情了。
“少爷,你也别太自责,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两条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想跑,迟早都会跑掉的。就凭一个方姨,怎么能看得住她呢?方姨要是不出门儿,那他们家吃什么?用什么?”阿宽捏了捏郝少爷的肩膀,宽慰了他几句。“少爷,别想那么多了,玲玲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等到她在外面过不下去了,自然就会回去了。少爷,我先去把菜热一下,我都热了好几回了。你先把饭吃了,然后把药喝了,再洗个热水澡,早点儿休息吧,明天你还得上学呢。”
“嗯。”郝少爷点了点头,他缓缓走到床边躺了下来。郝少爷突然想起,没多久之前,他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阿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他和玲玲有什么区别呢?郝少爷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郝少爷觉得玲玲很不懂事,甚至有些可恨,那自己呢?别人他倒不担心,可父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应该很不好受吧?这天下除了父亲和阿宽,还有谁是真的关心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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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少爷坐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骗自己,总觉得自己倒了霉,很冤枉,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什么问题,就像玲玲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一样。方姨有什么错吗?郝少爷认为没有,他甚至觉得方姨做得已经足够多了。那父亲呢?父亲真的错了那么多吗?
郝少爷的喉咙里像堵住了一团棉花一样。是的,他想父亲了,想到父亲从小把他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处处呵护着。他一直是父亲的软肋,父亲为了他,终生没有再娶,就是怕别人对他不好。可他不仅没有孝敬父亲,甚至成了对父亲最坏的那个人。
“我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郝少爷不禁自问。
父母也是人,人都有长短,而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亘古不变的。时代带来的问题,不能一味地认为是人的问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没有什么错。那错的是谁呢?其实谁都没有错,只能怪自己恰好生在那个时代罢了。
郝少爷原先认为自己的不幸是父亲带给他的,是家庭带给他的,可父亲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努力给他带来了最好的一切,他怎么能忍心怪父亲呢?只能怪自己年少不经事,不懂父亲的心吧。
“少爷,菜热好了,赶紧趁热吃。”阿宽又把饭菜给端了进来。他帮郝少爷盛好饭,摆好筷子,微笑着看着郝少爷。
“阿宽,谢谢你,辛苦你了。”郝少爷认真地说。
“啊?少爷,你这么客气干啥?”阿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你快吃吧。”
郝少爷走到桌边,端起碗说:“你也坐下吃啊。”
“哎,好好。”阿宽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看上去,他真是饿极了。
“阿宽,如果下次我回来晚的话,你就先吃,给我留点儿就行,没关系的。”郝少爷笑着说。
“没事儿没事儿,少爷,我不饿,我等你一起吃,一起吃更香!”阿宽眯着眼,对郝少爷笑了笑。
“阿宽,我……”郝少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