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颇有讽刺意味,虞敏忠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如今领着明州鄞县知县的差事,而那位傅家娘子的父亲正是明州知州,他的上峰。
老夫人神色肃然,“他傅诚固然是相公之子,但我们虞家亦是明州百年望族!此事原就是他女儿有错在先,他若敢追究拿捏你的官途,我也可豁出一把老骨头上汴京敲登闻鼓!”
此言一出,堂内诸人静默一片。
击鼓告冤者须受廷杖三十方可诉冤,然一旦挨了过去,状子便能直接递到官家案头。
虞长宁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阿婆,莫要动气。就像大伯母所言,我上门把话说开了便是。”
几人不想她竟来了这么一番转折,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老夫人心疼地抚着孙女手背,“傻孩子,何必上门讨委屈吃?”
“阿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若能与傅娘子握手言和,于我,于虞家,都好事一桩。”
大太太生怕她变卦似的,“那我明日一早派人去傅家递帖子。”
“有劳大伯母了。”
虞长宁不横的时候举止端庄有礼,倒也不是那等难相处的小娘子。
大太太见她此刻这般好说话,心情也美妙了许多。
虞长宁见此间的事已了,“阿婆,我今日想先歇息,就不用饭了。”
老夫人自然对她千依百顺,“好,阿婆让灶上给你温着粥,晚间饿了就用一些。”
虞长宁给在座长辈行过礼后,便走出了观直堂。
青黛与辛夷见她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赶紧迎上前去。
“娘子,如何?”青黛轻声问道。
“明日我会随大伯母去傅家给个说法。”
辛夷见四下无人,面露鄙夷道:“定是虞大老爷那个酸儒作怪,真是一点儿气性也没有。换做我们公爷或是三位郎君,早就打上傅家的门了!”
“辛夷!”青黛出声制止。
虞长宁神色如常,“想来是那傅诚偏居明州作威作福惯了,才会压得大伯父如履薄冰。”
没想到远离汴京对傅诚而言竟是换了一番天地,越发如鱼得水了。若是汴京那位知道此事,只怕傅诚要亲自带着女儿登门谢罪了。
辛夷心下不满,“娘子在扬州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只是去给个说法,”虞长宁嘴角微微勾起,“正好让那傅娘子为今日出言不逊付出点代价。”
青黛上前劝了句,“这里毕竟不是扬州,娘子还是收着些,否则吃亏了没人护着,就像今日……”
辛夷也心有余悸,“娘子,不如等二郎君到了,咱们再打上傅家去。”
虞长宁哑然失笑,“你家娘子是名门淑女,怎好整日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
辛夷捂着脑袋,眼中满是不信。
天浓如墨,弦月高挂。
园中百芳酣眠,只留鸣蝉聒噪。
虞长宁乌发散落,斜斜地倚在灯下翻看虞三老爷留下的遗稿。这些是他自年少起走访各乡各镇所记载的水道布局和前人引水防洪的策论。
三老爷虞敏勤是天统元年的探花郎,是惊才绝艳的工部水部司郎中,却在二十七岁那年,与妻子横死在了自己的家乡,独女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