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艾蒿看钟先生的样子,知道这老头还生气呢,根本就不想救治高凤莲,她心里倒是没有啥老头见死不救就不对的想法。
只是心疼钟先生,知道这不光是钟先生,因为陈勤那时候对他态度不好的报复。
多少还有当初,高凤莲硬是截留自己哥哥遗留的袁大头的气愤之情在里头,
老头自来就是那睚眦必报的人,这是替自己出气呢。
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像徐艾蒿这样的人,因为生命中得到的暖意太少,所以,更加珍视别人给予自己的善意和温暖。
她想救治高凤莲,确实有一部分是可怜,这刚生下来的小孩儿。
但更多的是,不想让钟先生将来真像孟三丫说的那样,担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世人便是如此,未见得会因为大夫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对他们有所体恤。
反而会因为大夫没有救活病人,而心存恶意。
即便这病人的病情,其实本来就非常凶险,或者本就是必死之症。
何况,钟先生在丧子之后,无处容留之际,是陈厚魁收留了他,若此时不尽力救治高凤莲,让孟三丫出去乱嚼舌根,难免在见死不救的名头后面,又给人加上个忘恩负义的恶名。
钟先生待徐艾蒿以诚,以善,以真,徐艾蒿便不愿意钟先生的名声,有任何的毁损。
哪怕或许钟先生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
遂露齿一笑,凑到钟先生近前,仰头道:“爹,不然让女儿给她试试手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妇人们一般都认为女儿年轻,没经验。宁可相信接生婆,也不请女儿上门诊病。
如果现在女儿治好了高凤莲,那女儿以后呀,可在咱们这四里八乡厉害喽!”
钟先生看看徐艾蒿的笑脸,终是不愿意她为难,罢了,当是积德行善,给徐艾蒿攒功德了吧。
虎着脸:“就你能!你这丫头,早晚得因为心软这毛病,吃点亏啥的。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吧。
出去告诉她们家人,若想让咱们治病,那就生死自负。死了,也别说啥屁话。呸,还想要我偿命,真想要我的老命,嘿,可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容易。
要是他们不愿意,那就另请高明吧。”
钟先生现在心里,那是一万个后悔来这一趟,以后再是谁来请,陈家再是谁有病,也断然不会再来了。
已经救过陈厚魁两次了,再多的恩义,也算是还完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情义,也再无相欠。
徐艾蒿知道高凤莲这身体可不等人,那血流得,要是不马上治疗,十之八九就得嘎了。
赶紧出去找人,陈秀秀进屋睡觉去了,陈厚魁病着,曹寡妇在屋里照顾陈厚魁呢,再说人家好模好样的被继子打了好几拳头,心里正气着,根本就不出来管闲事。
陈俭伤心自己没能耐,窝囊得心头冒火,不知道跑哪里发疯去了。
拢共家里,除了产房陪着的孟三丫,也就剩陈勤在灶下熬小米粥了。
徐艾蒿三四岁就来到陈家,跟陈勤那可以说,也是极熟悉的了。
知道陈勤的臭脾气,直接就问他:“高凤莲在里头生完孩子,大出血了。我和我爹的医术也就这样,不一定包治好。这种情况你看咋整?”
陈勤刚才就听见,里头有婴儿的啼哭声了,他对这个孩子的感觉,也是极其复杂的。
虽然他是恋爱脑,一心一意喜欢着高凤莲,但对于高凤莲跟高老杆的孩子,你要说他会全然无条件的喜欢,那可真就不现实了。
世界上有没有待这样的孩子视如如己出的,大概也还是有的,但是这可不包括陈勤。
他知道孩子生出来了,也没去产房瞧,咋面对这个小孩儿,他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像是逃避,又像是一种在内心对孩子态度的建设,他埋头在这儿烧火,就一心一意熬小米粥。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复杂的情绪,都收敛没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