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又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贴着肌肤,从脚漫上头顶。直至将人完全淹没其中,不能喘息。
在黑暗的中心我看见,我被好多人围在中间,他们是人吗?他们带着恐怖的鬼神面具,他们在我的尸体前狂欢,狂欢着一场死亡的盛宴,匆匆而来,又匆匆散去。
他们散去之后,我的尸体突然开始颤抖,我借尸还魂般跳了起来,画面支离破碎,我跌跌撞撞投进另外一场黑暗。猩红的色彩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中,像条灵巧的小蛇流出,是从我的身体。对,不是尸体,我还喘着最后一口气。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可是我还能听。
听,黑暗里有些动静,他们吱吱喳喳,摩齿擦牙,露出了雪白尖锐的啮齿。抱歉,我是看不见的,就算他们的牙齿像钻石一样晶莹剔透,可在这最后的无光的黑暗里,不论他们的纯洁或是丑陋。
但是我听见了,听见了如刀叉一般锋利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的声音,听见了它们刺破干瘪皮肤的声音,听见了它们砸吧着嘴巴回味的声音,听见它们品尝美食之后愉悦的叫声。那不是一只,不是是十只,不是百只,而是成千上万只,它们在一丝一毫的啃食我的血肉,不留一丝一毫的啃食。
我就这样听着,听着它们啃食着,它们刚吃完我的脚,现在又想尝我的胳膊,但是它们一点也不敢触碰我的头颅,我的脸。现在鼓得像皮球一般的脑袋可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尝上一口就会让它们一命呜呼,断子绝孙。
黑暗中又响起其他声音,咚咚…咚咚…,那是瓦楞纸箱掉落的声响。它们从天上掉下来,从远处掉过来,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然后,全都砸在我身上,我的头颅上。
听,有人在呢喃,他在我的耳旁低声说道:“第2037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无面人了。”
叮铃铃……叮铃铃……
哇,我被吓得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和煦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温暖洒在我身上,提醒我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呼,又是梦,最近怎么老是做噩梦,不过这梦真是诡异,好像是在预兆着什么。不管了,一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我摸着湿漉漉的额头自言自语,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此时是12点23分,真是白日做梦。
我叫杨铭,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从小到大,孤家寡人。好歹读完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便一头扎向繁华梦幻的大都市里。小公司嫌我资历太平凡,大公司嫌我背景太单薄,四处碰壁,一碰就是大半个月,只进不出,在这样下去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最后,我只好安慰自己要先从基层做起,更重要的我要填饱自己的肚子。于是我当上了一名快递员,这个快递公司是私营的,只给特定的公司送货,偶尔也会接其他的单,反正从上班起从来都没有闲着过。
电话铃声仍旧刺耳着响着,我一看是周扒皮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了电话。
“喂,老板。”
“老板?谁特么还是你的老板,你小子倒好,弄丢了老子快递不说,现在特么还给老子玩起消失来了,老子事儿这么多,没工夫陪你玩儿。老子现在告诉你,这事啊,你甭做了。”
周扒皮在那头疯狂咆哮着,刺地我耳朵生疼。我堵着耳朵硬着头皮解释说:“老板,我也不想啊,现在我人在医院里。”
“医院?哪个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啊。昨天晕倒在大街上了,现在还在住院。”
“你现在在哪里。”
“在6楼203室,老板,我这可是在工作期间病倒的,好歹也能算个工伤吧。”
“工伤,你想的到美。老子还有一大笔帐等着和你算呢,你等着,等我忙完这些再找你算账。”说完他便斩钉截铁挂断电话。
哎,我无奈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盘算着生了这场病这个月的伙食费又泡汤了。从小到大我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因为我穷。这次也不是我想来的,昨天晚上我昏迷在大街上,有好心人帮我叫了救护车。
从前天起我就开始高烧不退,开始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以我的身板扛两天就好了,天天都有送不完的快递,一直也没有时间好好休息。昨天我送完最后一单后,居然晕倒在大街上。以周扒皮那德行,看来这个饭碗也是要砸了。
阳光透着窗户倾洒在我身上,我只觉得今天这阳光太毒辣太刺眼,照在脸上火辣辣的,好像会把我脸烤化一般,便转过身去让太阳照不到自己。
“嘿,朋友。”邻床有人叫了下我,抬头望去,他看着三十出头,皮肤白皙,面容英俊,留着性感的小胡子,满脸和善自信的笑。一看就是一个小有所成的人,对于这一点毋容置疑,长这么大我最厉害的能力就是察言观色,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脸,就算能有相似的面容,但是一个人有内散发的气质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
我可就是靠着这样的绝技解决了温饱,完成学业。
说实话,我其实特别羡慕像他们这样的人,梦寐以求成为这样的人。我仔细的盯着那人的脸看着,观察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样子,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甚至连他的胡子都不放过,就像一个孩子看见别的孩子有了新衣服自己也想有一模一样。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我问:“有什么事吗?”
“你似乎不太喜欢晒太阳。”
“嗯,这阳光太刺眼了。照在身上就像火烤一样。”
“哦,要不我们换下吧,我想晒晒太阳。”
那人说的真诚,换个床位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便和他换了,更何况我真的想逃离这毒辣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