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朕,如今尚不能称为那只最后的蛊虫,仍被封于器具之中,静待观察。”
这番话背后的寒凉之重,重到凌不语都不禁心生同情,生在帝王家,注定孤独。
“陛下所指的是厉王与端王、齐王三位王爷尚未去封地?太上皇刻意留他们在都城,其实是存了再磨炼陛下的心思。”凌不语想到齐王,说道:“小民以为齐王爷并无野心。”
“朕知晓,但端王与厉王可不一样,现在想想,此前厉王豢养私兵被朕抓住马脚,若这一关朕没有过,太上皇是不是就考虑顺水推舟,让厉王顺势解决了朕,让这江山换个主子。”
端木崇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反正他也是姓端木,也是太上皇的儿子。”
凌不语低下头,反问道:“但太上皇终究是选了陛下,当初是他主动禅位,陛下此前说是因为太上皇自觉亏欠太上皇后才做下承诺,但现在看看,太上皇哪是耽于情爱之人。”
“他能忍辱负重,也情愿在陛下面前做个坏人,丝毫不顾及子不孝的后果,何尝不是一种付出,那这样心性的太上皇,当年禅位果真是因为亏欠太上皇后?”
凌不语的话语冷静,在这仲夏之夜伴着微风,似擂鼓一般响彻在皇帝耳边。
都说当局者迷,他的确也困在其中。
“陛下试想想,假若换个角度,太上皇何尝不是用心良苦,小民斗胆问一句——假若陛下觉得担不起这重担,又会如何?”
端木崇没有动怒,竟是在仔细思臣,良久后凄然一笑:“朕会觉得愧对先祖。”
凌不语心中震撼,竟是先反思吗?
“然后会挑选合适的妃子生下子嗣,从中培养合格的继承人……原来朕会做出与太上皇一样的选择,”端木崇低头痴痴地笑起来,自嘲道:“果然是同姓端木之人!”
凌不语喉头滚动,说不出话来。
端木崇抬手,将酒壶举得高高地,酒水如涓涓细流滑入喉中。
就是再好的酒水也会辣口,端木崇受不住,终于咳了起来,凌不语劝道:“陛下,这酒不可解千愁,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
“朕原来会与太上皇做一样的选择,可惜啊,太上皇选择的毕竟是心爱之人的子嗣,而朕,只能在后宫中挑一合适的人选,连太上皇都比不过。”
端木崇的后宫里全是当年登基时被塞进来的,皆是对他坐稳皇位有利之人。
她们的母族均是世家,入宫为妃,一来可以收拢人心,二来可以让世家互相抗衡,端木崇又故意让后位空悬,后来又为了证明不是自己不行,后妃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其实端木崇也是真害怕,害怕生出个男丁来,就有后妃会母凭子贵,妄图登上后位。
“陛下,无论如何,如今是陛下闯过考验登上帝位,大局不稳但已定!”
厉王心怀不轨又如何,不一样被抓住马脚现在也掀不了天,而那端王,虽是长子,但因为母族落魄,当年被治罪,现在也翻不起风浪,而齐王本就无野心,当年年纪小被充当幌子。
这么细数下来,其实皇帝已经是那只存活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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