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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凤来夜哭(第1页)

第五十八章凤来夜哭

金磊说:“正当你们在抗清复明的战场上浴血奋战时,那些为了躲避战乱,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纷纷向南方逃难,有的惨遭满清八旗兵的屠杀,有的被清军抢掠后饥寒而死,真是惨不忍睹。”邢姬说:“这场改朝换代的战争,使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死于战祸,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备受战乱的煎熬。所以,有亡国的君主,就有亡国的臣子,但是遭殃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谷宗义说:“王秋阳和罗凰一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跟随父辈逃亡浙东,过着水深火热的羁旅生活,至今杳无音信,英台在凤来阁思女心切,夜半流泪到天明。”

天赐和卞文雄从松江秘密回到苏州,谷宪政和罗山伯恰巧也一起从太湖回到了愚园,四人正好赶上罗成女儿的满月酒,一家人欢天喜地地围着摇篮逗婴儿玩乐。天赐抱起侄女看了又看,称赞道:“罗成真是好福气,生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千金。我们谷家好几代都是单丁独子,没养过闺女,叫我好生羡慕呀。这闺女很像罗成,你看明媚的大眼睛,漂亮的瓜子脸,两个甜美的小酒窝,真讨人喜欢。你们看,她对我微笑了。取名字了吗?”

罗成和欧阳笑逐颜开:“生女儿的那天夜间,我们都梦见南海飘来一朵彩霞,上边立着观世音菩萨,说是给你们送一位千金来了。所以我们取乳名叫丹霞,大名叫罗淑英。表哥、表嫂要是喜欢,就让我们的宝贝女儿认你们作干爹、干娘吧。”天赐和元贞开心道:“那太好了!我们有干女儿了,长大就做我们的儿媳妇吧。”罗成和欧阳喜悦道:“那更好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上加亲,就这么定了。”大家都来贺喜,因为兵荒马乱的,没有大办满月酒。虽然没有宴请亲戚和朋友,但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吃满月酒,显得更加亲热欢乐。已过百岁的老太爷老太君特地请金匠为曾外孙女定制了一副金镶玉的长命百岁锁,还请自家的昆曲戏班唱了一出《天官赐福》。这出为曾外孙女祈福的昆曲传统戏,场面热闹,色彩艳丽,出场人物众多,曲调欢欣鼓舞,唱词和念白都是吉祥喜庆的。

愚园内这座戏楼的建筑风格,依然遵循着魏晋时期的简约素雅之风,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华丽的舞台,只挂了一幅画有昆曲鼻祖顾坚戏曲人物造型图的竹帘,将前台和后台遮隔起来,透过竹帘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一排乐师在后台演奏。但是愚园戏楼的功能却比一般的戏楼都齐全,戏台只占戏楼的一部分,另外还有大小包间、餐厅、茶座、画廊和昆曲艺术展览厅,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从二楼包间往下看,既能清晰地看见舞台,也能看得见大厅里的观众,这种相互都能观望的互动空间结构,显得既高雅又有情趣。

老太爷、老太君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了,但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他们一个抱着曾孙云汉,一个抱着曾外孙女丹霞,端坐在二楼大包间的太师椅上,身旁围坐的是八十多岁的儿子谷国栋和儿媳妇李秀英,孙子谷宪政和孙儿媳王小娇,干孙女儿朱英台和干孙女婿罗山伯。小名叫天赐、大名叫谷宗义的重孙子和重孙媳陆元贞,正忙里边忙外地招呼着;重外孙罗成和重外孙媳妇欧阳则是今天满月家宴的主角,他们亲自为长辈斟酒上菜。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昆曲。楼下大厅里坐的是几十名管家、家丁和丫头,天赐放他们的假,这些佣人今夜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边饮酒边看戏。只见楼上楼下一片欢腾,还有小丹霞嘹亮的哭声作伴奏,与幽雅、高尚的昆曲交混回响,令人神往。老太爷和老太君说:“只可惜我们一个是铮铮言官,只会上疏死谏,一个是柔韧女子,不懂枪法兵法,要不也像佘太君、穆桂英那样百岁挂帅,举起抗清复明的大旗,抵御满洲鞑子去了。幸好谷家还有孙子、重孙都是能文能武的将帅良材,可以驰骋江南杀敌报国。”谷国栋说:“我们老人在家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抗清复明工作,支持儿孙们为抗清复明多作贡献。”

李秀英兴致勃勃:“我们的小丹霞真有福气,兵荒马乱的,她的满月家宴,还能团团圆圆,喜气洋洋,融融乐乐的,真可谓是幸运的小寿星了。”谷国栋说:“遗憾的是我们谷家的戏班却大不如从前了。记得我小时候常跟爷爷到自家的戏班玩,他老人家将戏班导演成苏州一流的戏班,真是闻名遐迩,誉满江南。生旦净末丑都很出色,光花旦小生就有十二姬,什么文姬、虞姬、珉姬、珏姬、珍姬、琏姬、珅姬、琇姬、珀姬、珊姬、瑚姬、琛姬。后来到了崇祯末年就只剩下六姬了,现在当家的小生花旦也就这么三四个人了。那位年轻貌美的花旦瑁姬倒是文武双全,扮相俊秀,既能扮演莺莺,又能反串张生。小重孙受昆曲艺术的熏陶,跟着瑁姬也学了几段昆曲,今晚高兴,让他也登台亮相。”小云汉不负众望,粉墨登场,扮相靓丽,台风老练,嗓音甜美,获得满堂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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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丹霞的祖母朱英台高兴之余,不免想起为避战乱逃亡浙东的女儿罗凰,一人在悄悄地落泪。罗山伯最懂得母亲的心思,在一旁劝慰她:“你不用担心罗凰,吉人自有天助,她和秋阳不会有事的。”天赐也十分关心罗凰和秋阳的安危,见姑妈伤心,便将正在忙碌的罗成找来商量:“你女儿的满月喜宴办完了,你妈思念罗凰心切,我想派卞文雄带领义几位义勇军兄弟陪同你一起去浙东走一趟,将你妹妹和妹夫一家接回苏州来。”

罗成胸有成竹的说:“我早有此安排,明天我收拾行装,后天就动身去浙东找罗凰。”英台仍然不放心:“兵荒马乱的,你一路上可要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兄妹俩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总是魂牵梦绕的放心不下。唉,人到老年,就是爱唠叨,让天赐笑话了。”天赐说:“有卞文雄和义勇军的兄弟们保驾,路上不会有事的。姑妈你尽管放宽心。”英台破涕为笑:“天赐办事我放心,就照你说的办,大家看戏看戏。”戏班又加演了全本《西厢记》,到二更鼓响,家宴才告结束,各自回房歇息。

山伯和英台回到凤来阁,路过罗凰的房间总要进去坐一会儿,以慰藉思念女儿之情。罗凰的房间家具摆设依旧,但却人去楼空,凄凉寂寞。英台暗然落泪:“罗凰跟随王秋阳一家逃难浙东快两年了,至今杳无音信。昨夜我梦见她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在一个荒凉小镇的一条石坂路上奔跑,我跟随她的身后大声呼喊,但她却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径直去了。我拼命去追她,刚追入一条死胡同,就不见人影了。你说这个梦怎么解?是主凶还是主吉?我怕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山伯安慰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思念女儿心切,才做这样噩梦的。罗成马上就要动身去浙东寻找罗凰了,我们一家很快就会团圆的。我们还是早点回房睡觉吧,明天还要给罗成准备行装呢。”英台稍稍放宽了心:“但愿能如你的吉言。我睡不着觉,我们再坐一会儿聊天。罗凰的公公立志抗清复明,他不愿做亡国奴,所以才携全家逃亡浙东偏僻的海盐小城,投奔他的复社挚友去了。我劝罗凰留在苏州,可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这一去就杳无音信了。”

山伯说:“罗凰与秋阳小夫妻俩情投意合,恩爱无比,你留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再说她与秋阳都是坚定的抗清志士,他们去浙东就是想寻找鲁王义师的。我们这位亲家王文康祖籍泰州,从小苦读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崇祯十年中了进士,放外任到苏州做官,为官清廉,为人耿直。后来他加入了复社并成为后期领袖,受阉党阮大铖排挤,告假养病在家。他与史可法是挚友,他们父子俩曾到扬州劝说史可法脱离弘光小朝廷,起义抗清。史可法愚忠弘光,不肯抛弃他的主子,孤军死守扬州八十一天。扬州沦陷后,他又孤身到南京找他的主子,听说弘光被二刘虏去北京已投降满清,毅然跳江殉国。王文康父子继承史可法遗志,在故乡泰州起义抗清,罗凰也参加了。失败后,他们不愿臣虏,携全家逃亡浙东海盐小城,投奔他的复社盟兄陈秉梁去了。”

英台说:“罗凰告诉我,她公公在泰州的别墅内有一座假山,据说用的假若山石料都是从广东英德县运来的。英德产奇石,当地人开采贩运,可供装点假山之用,世称英石。园内种了百株梅花,建一小楼于其中,远远望去,百花顶上有九尺英石,景色十分旖旎宜人。园内池塘旁有几株高耸入云的桷树,她公公愤慨阉党余孽之横行与陷害排挤忠良,在槲树顶上建一巢穴居住,隐姓埋名,以示清高,以泄忧愤。”山伯说:“他还写了一首五言排律《巢穴初成得二十韵记念》,因自号拙巢、穴民、拙庵。他是一位着名的诗人、文学家、书法家、戏曲导演和金石收藏家,也是一位坚强的抗清义士。罗凰和秋阳跟随他逃亡浙东也是想寻找鲁王师的,好人应有好报,他们全家会平安归来的。”山伯的良好祝愿丝毫没有减轻英台对女儿的牵挂之情,可怜山伯和英台在女儿房间深夜哭泣到五更,天亮才懵懵懂懂的回自已房内歇息。

再说罗成和欧阳抱着宝贝女儿丹霞兴高采烈的回到房间,小丹霞吃过奶后就跟奶妈睡觉去了。欧阳今晚特别兴奋,搂着罗成的脖子高兴道:“我们的女儿丹霞成了今晚家宴的主角,一位人见人爱的白雪公主,众人追捧的耀眼明星。她永远是妈妈的骄傲。”罗成却说:“我们未来的女婿小云汉也是今晚一颗耀眼的明星,你看他在戏台上多么风流潇洒,真是一位人人羡慕的白马王子。”欧阳打断他的话说:“你们男人就是重男轻女,你是不是嫌我生了个女儿,没能给你生个儿子?”罗成调侃道:“你的醋劲又上来了!来,来,我们今晚上床好好亲热亲热,你再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罗成狂热地亲吻她的杏唇和香腮,久别胜新婚,夫妻俩一个是恣情的不休,一个是啼啭的不止,喘息声,呻吟声,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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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英台忙着收拾行装,深秋季节西风嗖嗖,落叶满院,一片萧瑟景象。她伤感道:“罗凰跟随王家逃难在外,断粮缺衣的,多带些食粮点心,御寒衣服。反正你们乘船前往浙东,再多也能装下,再说你们路上也要吃用的。罗成,你能不能带妈跟你们一起去浙东找罗凰?”罗成劝阻道:“兵荒马乱的,路上也不安全,你年老体衰,经不住旅途折腾,母亲你就安心在家,吃斋念经,祈求菩萨保佑我们顺利找到罗凰,一起平安回家吧。”英台喃喃地说:“妈是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天赐宽慰姑妈:“姑妈你一点也不见老,别听罗成瞎说。我已调动了二艘战艇,由卞文雄带领几名义勇军兄弟,跟随罗成一起前往浙东。罗成和卞文雄都装扮成富商公子,其他兄弟装扮成运货的船工,船上还配备了防卫的刀枪、铜炮。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一帆风顺地找到罗凰。姑妈你把罗凰的房间好好收拾收拾,尽管安心的在家等待他们的好消息。”

翌日清晨,罗成一行八人乘船沿着运河晓行夜宿,经吴江、平望来到嘉兴码头停泊。一路上他们看到,原来富饶繁荣的运河两岸,在满清铁蹄蹂躏下,荒芜萧杀,满目疮痍。自从扬州屠城十日、江阴大辟全城、嘉定三次屠杀、嘉兴剃发血案以后,吴地一片凄惨景象。罗成和卞文雄带领兄弟们上岸去嘉兴城逛逛,想找家酒店吃上一餐好饭,犒劳一下大伙。他们想不到走了大半个嘉兴城也找不到一家像样的酒店。无奈,他们只得把船停泊到南湖码头,在湖边的一家卖嘉兴棕子和牛肉面的小吃摊旁坐下,向摊主打听去海盐的路径。

罗成问:“老板您贵姓?请问去海盐的水路怎么走?”老板说:“我姓钱,你就叫我钱文忠吧。客官要到海盐,就从这南湖码头出发,沿这条海盐塘河,经余新、沈塘、欤城,大约有二、三天的路程就到了。”罗成说:“谢谢老板指点。我们都饿了,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老板娘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忙里忙外招呼着。罗成问:“老板,你们卖不卖酒?能不能给我们炒几个菜?”老板抱歉道:“我们是一家小吃摊,只是卖点棕子,下几碗牛肉面,不卖酒,也不炒菜。”老板娘见来的都是外地客商,又找不到饭店,上前解释道:“不瞒各位客官,我家原来也是开大饭店的,可是给满清八旗兵一把火烧毁了。现在只能在家门口路边摆个小吃摊,维持生计。要是客官不嫌弃的话,我家有一坛自酿的陈年黄酒,再给各位炒几个家常菜下酒,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罗成高兴道:“好,好,好。那就有劳老板娘了。”

不久,老板娘端来了凉皮拌百叶、蟹黄豆腐、金芽牛肉丝、白斩鸡、烩鳝、塘里鱼蒸蛋汤,外加两大壶清香甜醇的黄酒。弟兄们喝酒吃菜,称赞这小吃摊的酒香菜好,服务也周到。卞文雄说:“你家自酿的黄酒开坛满街香,入口醇厚甘甜,喝过后劲十足。这无骨的白斩鸡色泽洁白晶莹,香气扑鼻,鲜嫩爽口,堪称一绝。这烩鳝更是外脆里嫩,色香味俱佳,回味无穷,在别的饭店是吃不到这么上乘的美味佳肴的。”

老板听后喜笑颜开:“我家原来开的嘉兴南湖饭店,已有百年历史,也是嘉兴最大的饭店,几只特色菜肴,誉满江南,常有回头客光顾。白斩鸡和烩鳝是南湖饭店的祖传菜肴,在别的地方是吃不到这样道地的浙江酒菜的。我祖父和父亲都是嘉兴有名的厨师,他们誓死不肯剃发,我祖父和父亲说:‘身体发肤是父母所赐,蓄发和汉服是我们汉族的文化根基,可笑那皇太极和多尔衮想用剃发和易服来征服汉人,头可断,发不可剃,他们永远征服不了汉族百姓的民族气节。’祖父和父亲视死如归,慷慨就义,可恨那满清八旗兵将我家的饭店烧了个精光,我家十八口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和儿子、女儿一共死了十六口,就剩下我们夫妻俩侥幸逃脱。在嘉兴,满清八旗兵以剃发令杀害了十几万无辜百姓,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把一座繁华的嘉兴城变成了废墟,许多街市几乎夷为平地。现在我们只有摆个小吃摊苦度光阴,再也无力重振家业了。”

老板娘指着他丈夫的假辫子说:“满清的屠刀是吓不倒嘉兴百姓的,至今他和无数嘉兴人一样,都没有剃发,只是戴个假辫子应付一下。他一定要留着头发,穿上汉服去见九泉下的祖宗。”说到这里,夫妻俩潸然泪下,泣不成声。罗成劝勉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与你丈夫一样,都戴的假辫子,今生今世也不会剃发易服。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打算与你家合资重建嘉兴南湖饭店。我出资八千两白银,你们以这南湖饭店百年老字号招牌和菜肴厨艺作为资本,两家合资经营,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正在协商间,忽然来了五个凶恶的满清八旗兵,强行向老板征收兵甲车马费。老板愤怒地说:“前天有一伙强盗刚征收过十两银子的兵甲车马费,今天你们又来征收!你们这不是在明火执仗的抢劫吗?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那伙强盗见收不到银子,又要闯进屋里抢东西。卞文雄见屋内早已被抢劫一空,除一张祖传的紫檀木雕刻大床外,别无值钱的东西。为首的一个头目吩咐手下:“将那张紫檀木雕刻大床抬走,这张床可是个宝贝,老子要送督军府去,做个人情。”老板和老板娘躺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让抬走:“这是嘉靖年间,一位为皇宫制作龙床的木匠特地为我家打造的,已经留传了八代子孙,你们休想从我们家里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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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凶残的八旗兵把夫妻俩从床上拉下来,狠毒揍了一顿,气焰嚣张地抬着床正要往外走,卞文雄带领几个兄弟拦堵在门口刚要动手,罗成胸有成竹地上前,叫弟兄们暂且退下,和颜悦色地对那位头目说:“这位军爷贵庚?我想买下这张大床,你出个价钱。”那头目傲慢地说:“你就叫我金獒吧。想买这张大床吗?出三千两白银,你就抬走。”罗成爽快地说:“那就一言为定,成交!我再添一百八十两,麻烦你的部下将大床抬到我的楼船上,我如数付给你三千一百八十两白银。”金獒见钱眼开,命令手下:“赶紧给这位大爷抬送去。”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头目,昂首阔步地跟随卞文雄押送大船到附近的南湖码头去了。临走,罗成给老板娘二十两银子作酒菜钱,悄悄地跟老板和老板娘说:“你家这祖传的紫檀木大床,我暂且替你们保管着,等我从海盐回来,再完璧归赵。别忘了,我们还有生意要合作呢。”

罗成叫两位弟兄从他楼船的船仓内抬出三千一百八十两白银,叫那小头目金獒点收。卞文雄乘金獒乐呵呵地清点银两时,猛然将他打翻在地,捆绑住手脚,嘴里塞上布条,将其装进了麻袋。其他弟兄迅猛地将那四个抬船的兵士制服,也捆绑住手脚,嘴里塞上布条,分别装进了麻袋。弟兄们将这五只麻袋统统塞进了货仓,随即启锚开航,驶离了南湖码头,悄悄地沿着盐塘河南下。他们行驶到离城二里的开阔水面时,将这五只麻袋捆上石头,沉入了河塘底,结束了这伙满清强盗的狗命。

罗成他们行侠仗义,出了一口冤气,感到扬眉吐气,心旷神怡。但是一路上,他们不得不应付满清八旗兵设下的重重关卡,陪着笑脸,花费银两,破舟闯关,从骨林肉莽中,冒险行驶。三天以后的黄昏,他们终于来到位于杭州湾的海盐小城。正值秋风潇潇,阴雨连绵,暮色苍茫,亘古久远的荒野之地,雨水泛滥,天昏地暗。为了逃避清军的搜查,罗成他们将船停泊在远离码头的芦苇荡里。罗成想早点寻找到罗凰,便与卞文雄带着两名兄弟,心急如焚地上了岸。他们行进在河滩芦苇丛中,朝着不远处的点点幽暗灯光走去,人就像行驶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看着那时隐时现的灯塔一样。他们摸黑走进了一条小巷,见有一家老虎灶仍在营业,供应附近居民的开水,那熊熊燃烧的炉火给人一丝温暖和希望。

罗成便向老板打听陈秉梁家的住处。老板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罗成他们:“你们找陈秉梁有什么事吗?”罗成坦诚地告诉老板:“我们是从苏州远道而来的,我妹夫一家,投奔海盐陈秉梁家已经有一年多了。请老板行个方便,指点路径。”老板这才如实告知:“我是陈秉梁的侄儿,陈秉梁去年就携全家去了福建,现在我帮他家看门。你妹夫家想必没有碰见陈秉梁,又到别处找房子住下了。”罗成又问:“请问老板,你知道现在他们的住处吗?”老板说:“听说你妹夫家还认识复社的社友张赤扬,他家住在离海盐五十里的乍浦。”罗成一听,大失所望,看来今夜是找不到罗凰了,他们只得又摸黑回到船上。

夜里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船篷上发出杂乱的嘀嗒声,芦苇荡里青蛙此起彼伏彻夜不停的鸣叫声,搅得罗成久久不能入睡,一阵阵雨夜芦荡的凄凉心境涌上心头。罗成心想,他们几个大男人驾驶着装备精良的船舰,在这异乡荒郊芦苇荡中尚且如此凄楚悲凉,罗凰一家在战乱中投靠无门,到处飘泊避难,也不知有多么艰难险阻!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船舱,辗转反侧,思绪万千,直到远处传来头遍鸡叫,似乎还夹杂着时断时续的哭泣声,困乏劳累飘然而至,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罗凰面容憔悴,手拿几件首饰,在当铺高高的柜台下,与老板讨价还价。他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奔上前去拉她,忽然不见了她的踪影,他猛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罗成再也没有了睡意,卞文雄也被他吵醒,便唤醒弟兄们起来,生火做早饭。天刚现出鱼肚白,他们就悄悄驶出芦苇荡,扬帆起航,向乍浦驶去。放眼望去,就是这靠海岸线的盐碱地,也有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在荒郊僻野,搭个简陋的窝棚,赖以栖身。他们将船停泊在乍浦港码头,上岸后好容易找到了张赤扬家,只见他家已被抢掠得四壁空空,家无隔夜之粮。他家十几口人,只剩下他和不满十岁的小孙子了,其他的人或被清兵杀害,或是饥荒疾病而亡。

张赤扬身心俱疲,形同枯蒿,心酸地说:“王文康一家从苏州逃难来海盐投奔盟兄陈秉梁家,谁知他家早已举家南迁福建了,他们只得在城内租赁房屋居住。王兄刚刚在海盐安家落户,布置停当,谁料这元末兵火不到的乐郊秦海之地,这偏僻的滨海小城海盐,也没能逃脱满清八旗鞑子的魔爪!满清大军随后杀到了海盐各乡镇,在严酷的剃发令下,日杀数百人,凄惨的哭声在海盐大地震荡,到处血流成河,满目凄惨荒凉。罪恶的八旗刽子手,先后屠杀了二万多海盐百姓,家家只剩下老弱妇孺,断壁残墙。清军杀来之前,王兄又急忙挈家移居城郊。在这清军血洗海盐的一百多天里,他家辗转盐滩渔村,荒野僻路,或居住茅屋窝棚,或栖息渔船破艇。他们一月一徙,有时一日一徙,甚至一日数徙,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他曾托人给我捎信,我得知消息后,就到处寻找,终于在一艘破船里找到了他家。幸好他全家保全了性命,只是战乱惊吓,加上逃难路上劳累困乏,面黄肌瘦,痿靡不振。他说:‘大明江山的灭亡,不是打不过满清兵,而是源于内乱,源于腐败。这就是亡国的悲惨下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看到这一大家二十几口,是我执意要逃亡海盐的,如今却把他们拖到了死亡的绝路上,我说什么也得硬撑着,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家乡。’他不肯跟我去乍浦,说是要带全家回苏州。我带了些衣物银两,他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就这样,我们在荒郊野外的破船旁,握手惜别,互道珍重。如今你们从苏州远道而来,寻找王兄一家,看来一路上关卡重重,艰难险阻,也不知他们现在落难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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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听后,满心悲哀,无法言表,他强忍夺眶而出的泪水,赶紧叫卞文雄从船上拿来粮食衣被、日常用品和一些银两给张家,让他们祖孙俩度过饥荒。临别时,张赤扬告诉罗成:“在马鞍山,王兄还有一位复社盟友,名叫孙彭贻。马鞍山地处深山密林,或许他能投奔那里,你们不妨去孙家寻找。”罗成听后,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星火,急忙告别张家,回到船上,连夜启航,赶往马鞍山。

罗成他们行驶一天一夜赶到马鞍山,把船停泊在山脚下的一条清澈的涧沟边。他与卞文雄带领两位弟兄,上岸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孙彭贻家,只见孙家房屋已毁于战火,几乎成了废墟。听了罗成的叙说后,看门的亲戚告诉罗成:“孙先生因避战乱,已隐居马鞍山密林深谷中。他来无踪,去无影,过着云游飘渺的居士生活。最近听说,他拉了一支队伍,出没于马鞍山麓,沿海滩涂,名为团练,实际上是在从事秘密的抗清活动。客官既是孙先生的好朋友,不妨到山上去打听山民,也许能知道孙先生的下落。”

金磊说:“孟郊的《游子吟》,说的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可怜英台缝的是游女身上衣,因为思念逃亡海盐迟迟未归的游女,在凤来阁上半夜流泪到天明。”邢姬说:“可怜中国父母心,他们生活中的最爱就是儿女了。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两人世界吗?”谷宗义说:“不仅父母是如此,就是兄妹也是情同手足,难舍难分。罗成历尽艰难险阻,寻找羁栖海盐、龙凤孪生的妹妹,其手足之情,真是感人至深。”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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