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咎立刻告诫自己,他只是一个古怪的骗子。
抵达的时候,吴悠甚至以为自己搞错了。
这个地方分明是一个废弃的化工厂,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目的地已到达。]
飞行器稳稳地降落到地面,掀起一片尘埃。安无咎低头看了看,沈惕就像是黏在自己肩头似的,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动静。
“起来了。”安无咎的说话声音总是不大,因此没有多少威慑力,说什么都像是在打商量。
沈惕纹丝不动。
安无咎只好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又推了一把沈惕,这个老赖才终于动了,像只冬眠结束的蛇,舒展开身体。
“……这么快?”他用力地皱起自己的脸,又松开,像个小孩,然后轻轻拍了拍安无咎的肩,语气轻快地说了声“谢谢”。
这座废弃的工厂看起来并不大,就像小型的化工制造厂,钢制大门如今紧闭着。安无咎从飞行器下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大门上缘和角落的摄像头。
他走过去,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这样子有点滑稽,沈惕被他逗笑,但安无咎自己却看不到。
很快,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钟益柔换上了大T恤和短裤,长长的头发盘起,头上还固定着一个面部自动刮痧仪,两片小小的刮痧板一前一后匀速在她的颧骨上刮着。
“你们怎么不先说一声?”钟益柔仰着脖子,保持刮痧仪的稳定性,“我都没化妆!”
沈惕叼着棒棒糖,吊儿郎当道,“没事儿。”
他并没有说出“你天生丽质”之类的话。
而是“反正我不喜欢女生。”
钟益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侧身给他们腾出进门的空。
“是,我还能不知道吗?”
安无咎进了门,没想到这座废弃化工厂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一层被放置了五六个集装箱,当做单独的房间,外面的流水线操作台是静止的,上面摆放着一大堆制作出来的义体,有单独的手臂、放置在透明器皿里的各种义眼,还有没有填补人造肌肉和皮肤的机械腿骨。
二楼则拉了半边帘子,能看到钟益柔的一排衣服,大概是生活区。
“这都是你自己改装的?”吴悠环视四周,“好厉害啊。”
“那当然。”钟益柔取下自己的刮痧仪,白皙的脸颊都是红印。她拍了拍脸,“姐姐这么多年总不能白干吧。”
圣坛里装出一副风情万种坏女人的样子,可在现实生活中,钟益柔就像个普通女孩儿。
也不是特别普通,会开机车还会做义肢。
“我给你看看。”钟益柔没拉家常,直接抓住安无咎手臂,领着他来到工作台,“都感染了,我先给你清理一下创面,然后缝合。”
她抬眼看向安无咎,“机械骨骼的问题,我还要扫描看看。”
“嗯。”安无咎点头。
钟益柔立刻戴上一副眼镜,带着安无咎进入一个集装箱做成的手术室,进门前对着另外两个四处参观的家伙大喊一声,“你们自己找地方坐,集装箱里有床想休息随便躺,但是不要去二楼我内衣没收!”
“知道了。”吴悠应了一声,怀着好奇的心情走向流水线操作台,盯着那个未完成的机械腿骨观察。
沈惕吃完了一根棒棒糖,又拆开另一个的包装,塞进嘴里。然后走到安无咎和钟益柔的面前,紧跟着他们。
“你都不会累吗?”钟益柔给安无咎的手腕推了一针麻醉,瞥了一眼沈惕,“一般从圣坛出来,都能直接睡十几个小时。”
沈惕拉了个椅子,反过来坐上,两只手臂叠着放在椅子背的上端,自己的下巴抵上去,含着棒棒糖认真观察。
他就是很矛盾。看起来丧丧的,但有时候精力又过分旺盛。比如此刻,他一定要盯着他们缝合。
钟益柔十六岁就自立门户,篡改年龄在贫民窟开小诊所,后来被赶走,打游击战似的换地方,做这行算下来也有十年,别的不说,医术倒是十分精进。没多久就缝好了安无咎的手,还是精密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