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自觉胜券在握,却不想陈晏礼下手的时机比他早多了。
安宁寺附近有条结冰的小河,在听到下人梦话的第二日陈晏礼便提前去观察过,小河表面结了层薄冰,孩童能勉强站上去,换了大人就不行了。
陈家每月中旬都会派人上山送东西,那些东西一般都是下人去拿,但下人也不会让陈晏礼白白缩在房中躲懒。
天寒地冻,下人拖着陈晏礼走在这满是雪的山间小道上,一边走他嘴里还咒骂不断。
说来说去无非是骂这般大的雪那陈府送东西的下人只愿将东西送到山脚,还劳累他要在这大雪天忍着寒冷去拿东西,且送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少,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人昧了去。
安宁寺地处偏僻,山脚有一条河,若是平常走过桥就能接到东西,但不巧那用木头简易架起的桥榻了,现下若要去拿东西就只能沿着河岸走上半个时辰从另外一座桥过河。
下人脸色铁青,脚趾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他自是不愿意再受这苦,可偏偏这东西必须由他去拿,若是陈晏礼去必然会被那送东西的人发现不对劲,下人还不至于蠢到将自己送上绝路。
他阴狠视线扫过在飞雪中瑟瑟发抖的陈晏礼,忽然伸出手将人的后领提起,一个大人制服住一个小孩轻而易举,下人随手一丢就将陈晏礼狠狠往结冰的河面砸去。
冰面纹丝未动,看来河面下早已结起厚厚的冰层,下人哼了一声,大步走上结冰的河面。
陈晏礼额角被磕破,鲜血将他半张脸染红,就像是母亲用玉佩砸向他的那日一般,他仍旧面色平静默默从冰面上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抓住岸边垂下的枯枝借力爬上了岸。
下人回来得很快身上还背了个木箱子,他走在冰面上见陈晏礼站在岸边愣愣看着,嘴里立刻咒骂不断,各种污言碎语将陈晏礼骂了个遍。
陈晏礼瞳孔动了动,扶着瘸了的腿来到河边的斜坡处。
那里比旁边河岸要矮上一截,站在河面上的人只需一跨腿就能轻松踏上去。
陈晏礼站着不动,静静看着那下人一边骂骂咧咧,但又下意识地往他站着的斜坡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陈晏礼就这般看着。
“扑通——”
斜坡前的冰面上露了一个洞,有人在其中高声挣扎。
但绑在身上的木箱灌了水正带着他不断下沉,河水寒冷刺骨,一个人就这般轻易消失在河中。
那是陈晏礼第一次杀人,冰下结的冰其实已够支撑一个大人安全走过,但斜坡面前的那处冰面被他提前一日用石头砸得碎裂渗出河水。
他利用了下人下意识的行为,为自己谋了一丝生机。
河岸边只有那一处斜坡最好上岸,陈晏礼站在那里时,那下人便下意识地往他这边靠近。
没人知道那一日他砸了多久,就是为了将这人永远留在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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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第一次见陈晏礼便是在那一日,也是是他待在光佛寺礼佛的第二个冬日,那时常家在朝中已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但常大人却不喜身为男子的太后把持政权,是以联合半数朝臣硬逼着太后去光佛寺“静心礼佛”。
佛寺中时间流逝缓慢,有趣之事有趣之人更是寥寥,所以在光佛寺山脚下的小河边捡到陈晏礼算是太后为数不多的收获。
满身脏污的瘦童裹着破败单薄棉衣静静站在结着一层薄冰的小河边。
冬日飞雪,渐渐掩住河中人残弱的呼救,雪花一点点落下,最后世界归于无声,独留结冰的河面破了一个深色大洞。
陈晏礼就这般静静看着,无喜无怒,仿佛在看一只蚂蚁一般。
主人打杀下人之事常有,但一个孩童设计杀害叛主下人之事却是新鲜,更别提那孩童在见那下人在水中挣扎时眼神无悲无喜,淡漠的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甚是有趣……
太后将陈晏礼捡回了光佛寺,有暗卫早将陈家发生的事整理后呈给太后。
而那句无心无情之人,最是让人注意。
看完那封信后,太后细细琢磨这个词,世间真有无心之人吗?
抬眸懒懒看向屋檐下呆呆站立在角落的孩童,只见那双沉沉瞳孔中倒映不出一点光亮,死气沉默。
(陈晏礼番外还有一章,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