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烨望着前方,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若按祖制,我这太上皇娶妇,全然不必亲自迎亲,一道圣旨将你召入宫中便是了。”
我说:“那你为何不做?”
子烨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我看向前方:“车驾罢了,只用一次的婚车,费时费工,不必造两架。你猜,礼崩乐坏和无聊之间,百姓会选哪个?你不是说我该学学昱之与民同乐么,今日,便是那上好的时机。”
开口便是歪理。他怎知他这辈子只用一次?
我不理他,只端正地坐着,以免在大街上失态。
先前在家中,我也能料到,来大街上看太上皇迎娶太上皇后的百姓必是多如牛毛,人山人海。
但待得真的亲眼看到,我还是大吃一惊。
洛阳百姓大概全都涌出来了,从銮车上望出去,只见黑鸦鸦的一片,水泄不通。他们挤在道路两旁,争相地翘首张望。无论我和子烨的眼睛看向何处,总能引来一片骚动。
“你是故意的?”我鼻观眼眼观心,平静地用后槽牙发出的声音继续问道,“这时辰,平日里坊已经落钥了。”
子烨的脸上的神色依旧庄重,不紧不慢道:“我不肯做那民人认不得的太上皇,你身为太上皇后,自也不可藏起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们认得你就好了,认得我做什么?”我说,“难道还会有人到我这里来告御状?”
“倒也不是。”他淡淡道,“至少你哪天打算不告而别,街上的人看见了,可来跟我打个招呼。”
我:“……”
袖子下,我为这歪理,泄愤地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他面不改色,手却似铁爪一般,将我的手紧紧抓住,不让动弹。
直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进了上阳宫,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第一次到上阳宫来。
从前,它虽也是洛阳的皇宫,却向来是用作避暑驱寒的行宫。每次先帝驾临洛阳,他都是住到紫微城里,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上阳宫颇是看不上。故而上阳宫一直只有些内侍宫人打理,宫门常年关着,如废弃一般。
子烨将驻跸之处选在了这里,倒不是看不上紫微城,而是经历兵乱,紫微城其实比上阳宫更受惦记,流寇也遭遇过几回。
婚仪的举办之处,就在正中的甘露殿里。
乐声激荡而悠扬,又是入阵曲。
甘露殿前,朝臣分文武而立,仪仗俨然,如同上朝一般。
我看到了景璘。
他和明玉坐在下首,一直将眼睛看着我。
赞者是太傅林知贤,他站在阶上,待子烨和我上殿之后,取来诏书,向众人高声诵读。
而后,内侍将诏书和玉册用金盘拖着,呈到我的面前。
我受了二物,跪下向子烨行礼,与朝臣们一样,祝祷万岁。
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仿若无人。
我低着头,没多久,听到上方传来子烨的声音:“平身。”
谢过之后,命妇们搀着我,在他身侧的御榻上坐下。
朝臣们旋即跪拜行礼,山呼万岁。
景璘和明玉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