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镇北侯府。
陆行之风尘仆仆回到家中,抬头看着昔日光耀的门楣与随行副将说道:“罪侯陆义已被擒获,立刻将这侯府的牌子拆了。”
副将领命退去,随后陆行之踏入院中,家里不见一个下人,唯有卿沉拎着食盒走过小道。二人转角相见当即拔刀出鞘,火花四溅。
卿沉难抑心中怒火,毫不分说便要刀过颈项,取其性命。陆行之不敌对方,被打落兵器的时候果断说道:“你杀了我,陆灏也活不成。”
“小侯爷有意饶你一命,没想到你这个庶子竟这般害他。”
“到底是我害他,还是他咎由自取。”陆行之并没有落井下石之意,只是沉声道,“他们暗中合计,试图谋逆,如今败势皆是其狂妄无知所致,怎是我害他?若不是我向陛下揭发镇北侯罪证,他还能安稳地回到府中?我分明是救了他一命。”
卿沉是个明白人,他自是知晓其中利害,如果没有陆行之横生一手,今日不仅小侯爷有性命之忧,就连长明王都无法独善其身。他不会承认陆行之的好意,因为这个庶子决计没安好心。
“陛下若知你杀了我,定会以此为由头再寻阿兄和大父的过错,届时便没有人能帮你们了。”
卿沉闻言斟酌片刻,只得收刀。
陆行之问:“他在哪?”
卿沉冷着脸回道:“在翁主的院中。”
“带路吧。”
陆行之亦收了刀,正正盔甲。
陆行之来到陆姩住过的院子,经过柿子树前的时候望见屋内门窗大开,陆灏一身白衣,面色平和,交手卧在一张藤床上隔窗望着天际。
卿沉将人带到便候在外面,陆行之绕进屋舍走至陆灏的身边。
陆灏看清来人没有任何动容之色,他仿若一只曲颈休憩的白鹤,沉浸于天地山河之间,不为喧嚣所扰。
陆行之望着他,握紧手中之刃。
“如今你口不能言,足不能行,听闻夜半心口还如拨筋抽骨般的撕痛,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陆灏并无神色。
“任你们以往如何谋算,最终还是落得一败涂地。世子如何,你小侯爷又如何,大父还不是没有管你们的死活。若说父亲不是嫡子得不到大父的欢心,那么你呢,大父最疼爱与之信任的嫡长孙,终是要靠我这个庶子相助方能苟活。”
陆行之未见陆灏之前,甚是想念自己的长兄,可后来相见没有他想象中的兄友弟恭,全然是不知所起的厌恶与憎恨。
“你讨厌我什么呢?”陆行之说到此处竟有些哽咽,“只因为我在阿父膝下长大,与你争了父子之情吗?可我从未争抢过,我始终敬你、畏你,若可以,我宁愿当初被送到楚郡的那个人是我,也不要我们相见时你对我如此生厌,兄长,我什么都没有做,便成了我的过错……”
陆行之缓缓于陆灏的身侧蹲下,他看着兄长冷若冰霜的眸子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不是因为你们弃我如敝屣,也不是我想要争取什么功名,是因为她。”
说到此处,陆灏终于变了神色。
陆行之顺着陆灏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那棵柿子树,他艰涩地笑了笑:“你现在很想她吧,想她为何骗了你,害你至此。而我想她,是因为当时明知她身份有异,为何没有勇敢地留下来保护她。阿兄,说起来,她害你至此,你也害了她。”
陆灏缓缓闭上了眼睛,喉间滚动。
陆行之起了身,看他最后一眼:“从今以后,我不欠她,不欠你,更不欠这个镇北侯府。往后大家各安生业,各凭本事。”说罢他再不留恋,转身离开。
途经那棵柿子树的时候,陆行之向上望了望。
有一块从未见过的木牌隐于叶中,随风摇曳。
上面写着“唯愿阿兄长乐永康,一世平安”。
陆行之眼前浮过些许雾气,原来她,竟是这般惦念着他。
与陆行之一道的平叛主力悉数回到尚林苑复命,孝帝见了鲍廉、卢书玉及宋言、裴不了,一番嘉勉之后才与霍起相见。
陆涺等来霍起,眼见少年一身血污,双目猩红,他忧心上前细细端详:“贵国,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