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夫人再问,显金再缄默。
瞿老夫人逼急了问,显金转过头看窗棂外的天空,若不是实在不会此项技能,她甚至想吹两声口哨。
瞿老夫人气得后槽牙发痒:早在一开始这丫头在老宅祠堂里歪着脖子睨人时,她就该发现这丫头忤逆!
瞿老夫人没了招式,极度憋屈地丢下几句话,“这东西既是你想出来的,那你便自己做吧,若要支钱,就拿着凭据寻你二叔,若要用人——”
瞿老夫人回想了那一圈白花花的肌肉,再看了眼显金身后,头发丝都透露着狡猾劲头的七七七,随即冷笑一声,“若需用人,也不用劳烦谁了,你自己为自己准备得很是完善。”
显金谦逊敛眉,“过奖过奖。”
过奖,过你个头啊!
并没有在赞扬你!
瞿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做事情既无需瞻前顾后,更不要优柔寡断,但也要凡事以陈家为先,不可逐小利而失大本,更不可坏名声而获私利,我们陈家不只是商贾,更有个要科举的学生,凡事多站在二郎的立场想想,钱要赚,但名声更要好。”
瞿老夫人很怕显金走奇招险招,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再着重强调,“最要紧的一点,不可与官府交恶!”
显金“嗯嗯啊啊哼哼唧唧”如唱摇篮曲。
瞿老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瞥见畏畏缩缩跟在她身后的二子陈猜,更生气了。
“你!”
瞿老夫人点名。
陈猜低着头认命地向前一个跨步,算作答到。
“你领着显金好好做。”
瞿老夫人语气强硬,透露出一丝如若显金胆敢说不,她就算不要这夹画的纸,也要叫停这个项目的强势。
出乎她所料,显金未有一丝犹豫地点头,“原也需要二伯帮忙。”
陈猜表情惊恐:总有种双雄斗法,牺牲炮灰的即视感。
瞿老夫人松了口气,却深看了显金两眼,想撂几句狠话,却又极怕这狠话成真——面对显金,她没由来地多了几分投鼠忌器的惧惮。
当耗子脱离了猫的五指山,猫会怎么做?是一口把耗子咬死,还是玩味地拭目以待,这耗子到底能跑多远?自然是后者,若一口咬死了,又怎会有狩猎的乐趣?
瞿老夫人以这个理由十分阿Q地说服了自己,再看显金低眉顺目、很是温驯的样子,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奇异感——到底谁是耗子?还是猫?
瞿老夫人暗自甩头,她一辈子吃过的盐比这丫头吃过的饭还多,就算天道轮回瞎了眼,她占着长辈的名头,怎么着也不可能是那只耗子!
瞿老夫人沉吟片刻后,终究脸色铁青地甩开袖子往出走。
深秋的宣城,雨雾蒙蒙,来时晴天,去时间雨,瞿老夫人一出绩溪作坊就被噼里啪啦的大雨珠子砸得个晕头转向。
“没眼力见的东西!”瞿老夫人抬头恶狠狠地骂了句天。
瞿二婶忙搀过老夫人,连声先给老天爷赔罪,紧跟着嗔怪道,“您被气昏头啦!这可不兴骂!呸呸呸!”
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您何必同她苦苦置气?您前头不是花大力气查了她的账吗?比起六老爷、五老爷在家时,账本子更干净、账上的钱更多不是?她脚踏实地帮着陈家干,有什么不好”
瞿老夫人重重地杵了一下拐杖,“她忤逆!老五老六再坏,见到我这个嫂嫂,何时吹眉瞪眼过?你且看她,为了老三同我讲条件、冷言冷语,何时有过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