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破旧衣服的汉子喜滋滋的提着一袋粮食从粮店里出来,在外头,还有一个人正在等他,却是个女人。那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姿色寻常,面有菜色,显然是长时间吃不饱导致的。她也穿了一件破旧的衣服,脚边还放着一个破筐。看到那汉子出来之后,赶紧向他招手,满脸都是喜色。汉子分开人群走过来,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那汉子把手里的粮袋晃了晃,两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欢喜。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分明乃是一对夫妻。两人说着,那女子从一边的破筐里拿出一杆秤来,两人把粮袋勾在在那秤上一称量,顿时都是脸色大变。那汉子满脸都是沮丧和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不对啊,怎么是这个数?明明买了三十斤的,怎么只有二十四斤?”那汉子忽然吼了一句,转身就要往粮铺那里冲。那女人却是拽住了他的袖子,低着头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苦苦哀求。汉子回头说了一句,一使劲,把那女人甩了个趔趄,提着粮袋便是大步走了回来。他分开人群,奋力的往里头挤,一边挤口中一边大喊道:“你这是黑店,店家,你这是黑店,你给我说个清楚!”他这般喊叫,顿时是引起了那些站在外头的店铺伙计的注意。一个伙计大步走上来,拦在这汉子面前,呵斥道:“这是做什么?不看看这是哪!敢在这儿闹事,不想活了是不是?”“大爷,你是这粮店的人,你得给我主持公道啊!”那汉子激动地面红耳赤,手持着粮袋大声道:“你们店里少了我的斤两,得给我补上!”那膀大腰圆,肩宽背厚的粗壮伙计皱了皱眉头。手中哨棒狠狠的在地面上杵了一下,阴沉沉道:“想闹事是不是?”“我不想闹事啊!只要是给我补了这六斤,我立刻就走!”汉子满脸通红:“我不想讹你,我就是向要回我那六斤粮!”“你们都说句公道话!”那汉子看着周围这些百姓,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店家缺斤短两啊!我分明买了三十斤,怎么只有二十四斤?你们不信,我拿秤称给你们看!”他本以为,周围那些百姓,肯定会满脸愤怒,义愤填膺的声讨这黑心店家。但残酷的现实让他失望了。周围的百姓,一个支持他的都没有。大部分都是面色冷漠,跟没看见没听到一样,还往外让了让,拉远了和他之间的距离。还有一阵阵带着嗤笑的嘲讽之声传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连杨记粮铺的规矩都不懂?还缺斤短两?这年头儿哪有不缺斤短两的?”“真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这厮要倒霉了!看着吧,杨家可不轻饶他!”“也真是,忍了一口气也就罢了,何必这般闹腾?打断腿是好受的?”……冷言冷语传入耳中,听着这些嘲讽不屑的话,这汉子如坠冰窟,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不敢相信,他更无法理解,这些人怎么能这样?要知道,杨记粮铺缺斤少两,他们也就会因此而吃亏啊!这时候,那女子也奔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劝着,她急的额头上汗都渗出来了。这汉子咬咬牙看着周围,他看到的是那粮店伙计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是周围人的冷漠和忽视。只是越是这般,却越是激发了他骨子里头的那一股倔强。他心里发了狠,今日还非要讨回一个说法来不可了!他在自家婆娘耳边说了几句,那婆娘眼泪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乖乖的走到一边去了。那汉子冷笑一声,提着粮袋就往里头走。那粮店伙计本来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老老实实的离开。但却没想到,这汉子竟然这般倔,还是往里闯。“没完没了了是吧?”粮店伙计手里哨棒示威般的回屋了两下,手一伸,便是拦在这汉子进门的路上。他恶狠狠道:“还不滚,是不是想被老子打断腿扔出去?”这汉子的浑家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咬着牙,眼泪簌簌而下。“你让开!”汉子冷冷的盯着那粗壮伙计。“哟呵?还敢在这耍横?”粮店伙计嘿嘿一笑,手里哨棒狠狠的朝着这汉子的小腿打去。这一下来势险恶,很是凶狠,显然是存心要把这汉子腿给打断了。这汉子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根本没提防,小腿给哨棒砸了个结实。这哨棒足足有小孩子手臂一般粗细,是用很沉重结实的枣木制成的。这一下抡的结实,只听到一声喀喇喇的脆响,那汉子的小腿便是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向后弯了过去,显然是被打折了。那汉子一声惨叫,栽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腿一阵嘶声惨嚎。手中的粮袋掉在地上,袋口散开,大米乱滚,散落一地。剧痛袭来,疼的他惨叫连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脸上的肌肉一阵哆嗦跳动。他婆娘吓得哭出声来,赶紧跑过去,蹲下身子抱住他,一阵凄凉的叫喊。那汉子性子也是真倔,大喊道:“你打断了我的腿,也得把我的粮食给我,也要给我一个说法!”那些粮店的伙计都是大感头疼,没想到这厮都被打断腿了还非要个说法。接着打?总不成把人给打死吧?他们把人打伤打残的事不少,但打死人,还真没干过。毕竟出了人命,那可就是大事了,便是对他们东家,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该咱们出手了。”赵主簿面无表情的回头跟江常道:“这个时机,当真是不错。”江常点点头,轻轻舔了舔嘴唇,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二楼窗边,杨正千一直盯着赵主簿他们,赵主簿这些人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反而心里越发的不安。而此时见他们打马向前,他心中立刻暗叫一声不妙,赶紧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让开,都让开!”几个亲兵一边打马向前,一边高声呵斥道。那些前来买粮的一看是军兵打扮的过来,都是赶紧让开。有的人看见了赵主簿,还跪在地下磕头。人群中窃窃私语响成一片,很快所有人便都是知道,县主簿,暂代知县之职的赵主簿赵大人过来了。人群中分开一条通道,赵主簿缓缓打马向前,来到那还在地上惨叫的汉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