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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跨越（第1页）

一九九五年的最后一天，下班前吴子嘉把段泽晨和耿天请到会议室，两人还以为是要讨论UI调整的问题，关上门之后吴子嘉满脸堆笑，问两人今天晚上能不能就不要回寝室。耿天问他要干嘛，吴子嘉腼腆嗫嚅一下，说他和女朋友处在一个新阶段，祈请两位帮帮忙，只要这一个晚上。

耿天顿时明白，心里转了许多念头，想要拒绝又不忍，与其说是不忍，不如说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看看段泽晨，段泽晨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我也没地方去啊！”她嘀咕地说道，柔弱得不像她，气势上已经先让了步，等段泽晨来补完。

“帮帮忙，帮帮忙好吧。”吴子嘉手上作揖，继续脸上堆笑地说道。

“好！”段泽晨说道，并且代替耿天做了决定，“我和耿天找地方呆一晚上，你就放心好了。”

吴子嘉千恩万谢地先走，留下段泽晨和耿天在会议室里。

“喂，你是怎么想的？”耿天有些不满地问。

“我没怎么想，就是想，我们有地方去，干嘛不帮帮他？”段泽晨脸上似笑非笑。

“我怎么就和你是我们了，而且还有地方去？我不明白。”耿天稍微较起真来。

“我们可以……哪儿也不用去，晚上就留在办公室里加班，这多有意义，由一九九五年跨越到一九九六年。”

耿天叹了一口气，她想问这真的不是你和吴子嘉串通好的么？立即想到对段泽晨而言他没准儿有同样的疑问，那么两相抵消，谁都有嫌疑，也就是谁都是清白的；多半这件事是自自然然的，吴子嘉确实真的想独占寝室一晚上，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平时画画、交女朋友开销大，没钱住好一点的酒店，而且普通女孩子对酒店多半抵触得很，自己刚才没拒绝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你没征得我的同意，就说我和你一起加班，万一要是我不想加班呢？”耿天迟钝了好一下子才这么问道。

“需要加班的事项有很多，但是，我想了想，不如不用找理由，就当是我约你一起在办公室里过新年好了。”段泽晨既木讷，又灵动似地说。

耿天嘴边涌起许多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自己都觉得矫情无比，“那好吧。”

两个人各回办公室，呆到下班，这是元旦前最后一天，默认晚上不用加班，员工们很快走光。段泽晨和耿天看上去也像是下班一样，一起出了公司下楼，在附近的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一起走到平常去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由段泽晨提着，绕了些路回到公司。零食饮料放在两人办公室外大致中点的一张桌上，然后分别回办公室，在各自电脑前坐下。

耿天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是接着写完好几个已经写了多半但还没收尾的文档，甚至她有了一些具体想法远胜原先思路，只待坐下来敲键盘，但坐下好一会儿，她连打开文档的力气似乎也消失了。这和圣诞夜的情形完全不同，那个夜里她念兹在兹的是合并后的α版本，或许也包含着少许和段泽晨单独相处的心念，但今天晚上则不同。这个晚上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始，长夜还漫长，而并没有别的事占据她的心。那几个未收尾的文档如同原野上几根稻草一样，风一吹就能吹走，那儿能挡住汹涌的铁流。

她恍兮惚兮地坐了好一会儿，在键盘键入

time接着按回车，看到时间才八点十分。她可以想象这时候大概吴子嘉已经在外面接着了他女朋友，不知是在外面吃过饭还是带着吃食回家，在客厅打开电视便看边吃，或许随着心绪的放松便会有一些亲昵的动作，这几乎笃定，总之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而她傻瓜一样坐在办公室电脑的前面，枯燥乏味，不知道接下来几个小时该怎么过。写文档打发时间的可行性不经验证便推翻了，那根本不可能。

在她的计划里，她可以假装忙了一阵子之后起身踱步到隔壁，看看段泽晨在做什么，找点儿话聊；反过来他也可以这么做。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去了，也许两个人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耿天既这么奢望，也不报什么指望；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喜欢段泽晨，可这不喜欢本身仿佛是爱着他的一种抗拒力，越是不喜欢，就越是爱着他，这不知从何时而起，因何而起。

她起身出门走到盛放零食的桌旁，拿了一瓶酸梅汁和一包瓜子，刚要回去，心中一动，便多拿了一瓶健力宝走到程序部办公室，先把饮料递给他，接着将瓜子口袋拆开倾倒在段泽晨桌上，她自个儿拉椅子在段泽晨身边坐下，并不盯着他屏幕，假作不经意地问：“在玩儿什么呢？”

“新游戏。”段泽晨全神贯注在屏幕上，一点儿也不在意耿天。

耿天这才看向段泽晨的电脑屏幕，顿时觉得脸被打了一巴掌，显然那也是个即时战略游戏，画面分辨率比C&C和《血狮》高得多，美术风格不同，精勾细描，色彩明艳细腻得多了。“这什么游戏？”她有些狼狈地问。

“《WarCraft2》，也就是《魔兽争霸》的二代。”段泽晨眼睛不离屏幕，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操作鼠标。

耿天哦了一声，她眼睛也有些离不开屏幕，大概是看惯了C&C和自家的《血狮》，她对这个新游戏有着一种类似于心寒的感触，它的质素显然地高于C&C，更远高于《血狮》，建筑与兵种单位都是冷兵器和魔法时代特征，它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段泽晨的电脑里，像是不期而遇。

“好玩儿吗？”她颤抖地问，怀忧丧志。

“我们能做这个判断吗？”段泽晨反问。

耿天知道段泽晨在说什么，有点儿不同意，但不知从何说起。她继续看着段泽晨打过了这一关，“这个美术风格应该挺吃资源的，但看上去还算流畅，你多研究一下他们的优化策略。”

“是因为单位不多，我估计单位同屏多了，还是会卡得走不动。”

“我们游戏如果中途美术不改，感觉到现在会更接近它。”耿天说道，她吞下了本该接着的一句话，段泽晨正玩着这游戏，自然应该懂得。

“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别玩它了，要是你觉得它哪儿好，再想着朝这个方向改，那……应该是挺可怕的。”

耿天听出段泽晨话里的嘲讽，顿时有些气恼，争辩地说道：“《血狮》是不会再有大改动的了。”

“改不改还不都那样儿。”段泽晨叹息着说，语气消沉。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根本不该自己做游戏，直接玩外国人做的游戏就够，多好啊，现在光盘降价了，十块钱一张，还有硬盘版，一个游戏一块钱。”耿天也忍不住反唇相讥，但语气轻轻柔柔的，像唱歌似的。

“我可没这个意思。”段泽晨停下了手中的操作，转过头来看着耿天，“我难道会不希望我们的游戏表现好吗，可它……”他挠着额头，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