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是那种平淡的声音,继续道:“信任对你来说很重要?”
“嗯。”沉朝颜点头,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欲言又止地回了句,“很重要。”
黏在伤口的衣料被一点点剥下来。
谢景熙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取来药膏替沉朝颜涂抹。微凉的指腹生着薄茧,混着药膏清苦的气味,游走在皮肤上,生出酥痒的触感。
时间又变得难熬起来。
好在不多时,室外便响起裴真的声音。
“怎么?”谢景熙放下药膏,顺手扯过沉朝颜捂在胸口的外裳,将她裸露的背也轻轻盖上了。
裴真知道沉朝颜在里面,言简意赅地道了句“霍小将军醒了”,转身便识趣地退下了。
沉朝颜一听就来了劲,胡乱将外裳往身上一套就要出去,却被谢景熙扣住了胳膊。
“你就这么去?”他语气冷冽,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更是灼人。
沉朝颜下意识往铜镜里看了一眼,确实觉出一点不妥。
谢景熙放开她,转身打开床榻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抽出一件素白的里衣。“先把这个穿上,我让人给你找套小点的侍卫服换上。”
他说着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沉朝颜,转身走了。
谢景熙的身量足足比沉朝颜高出一个头,故而他的里衣实在也是短不了。饶是将那袖子迭了又迭,套上外面的侍卫服,还是会露一截出来。
沉朝颜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既然可以找一件跟她体型差不多的侍卫服,为什么不能顺带借一借那侍卫的里衣?
她堂堂昭平郡主总不至于穿了不还。
腹诽间,她已跟着谢景熙穿过后院的廊道,来到大理寺官员值夜用的隔间。
霍起正半靠在榻上吃药,脸色虽然是失血后的惨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抬头见沉朝颜进来,露出点劫后余生的欣然,笑靥如花地望着她,唤了句,“沉茶茶。”
沉朝颜霎时就觉得鼻酸。
她瞥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谢景熙,揉着鼻子把汹涌的心绪都忍了回去。及至行到榻边,两人都只看着对方傻笑,不说一句话。
一旁的谢景熙实在是看不下去,故意清了清嗓,冷着脸对两人道:“劫后余生的话空了再讲,我们先理一理王翟这件事。”
言讫还有意无意地一顿,阴阳怪气地加了句,“可否?”
“嗯嗯,好。”沉朝颜点头,行云流水地坐到了霍起身边。
“……”谢景熙看着手里那个推了一半的圈椅,黑着脸自己坐了下去。
“从哪儿开始理?”霍起一口闷完手里的药汁,用袖子擦了把嘴,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景熙。
谢景熙瞟了他一眼,看着他那截沾着浓黑药汁的袖子蹙了蹙眉,片刻才移开目光问到,“左骁卫的人说,有人见你在翰林门外跟王翟发生过争执,可有此事?”
霍起一怔,并不否认,“对,我是跟着他从麟德殿出去的。”
“你跟着他出去做什么?”沉朝颜问。
霍起看着她“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出口气?姓王那孙子真是皮痒得慌,居然敢对你动这种龌龊心思!”
他一边说,握紧拳头扬了扬,咬牙道:“这种人不好好挨老子几拳头,怕是不会长记性。”
“……”谢景熙无语,想到沉朝颜方才说霍起信她,看样子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那他身上怎么会有你的匕首?”谢景熙问。
面圣不能携带利器,故而霍起的匕首昨日入殿前是寄存在了内侍省的房库。
霍起闻言从榻上坐直了些,双手在腰腹处环了一圈,惊愕道:“我的匕首落在内侍省的房库忘拿了!”
“……”谢景熙强压脾气揉了揉额角,却听霍起道:“我昨晚喝多了,见了王瑀后也不知自己稀里糊涂走到了哪里,醒来的时候宴会都要散场了,走时匆忙,就忘了取回匕首。”
“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沉朝颜问:“我记得你酒量很好,怎么轻易就喝醉了?”
霍起摇摇头,道:“具体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喝着喝着头就开始犯晕,之后我就跟着王翟出去了。”